不過片刻,蘇無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被密密麻麻地纏繞起來,耳邊似乎又傳來女人的悲泣聲,於是便更劇烈地掙紮起來。


    蘇無常甚至開始能感覺,淚水滴落在她臉上的溫度,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又有一絲莫名奇妙的欣喜。


    那……大概是活著才會有的感覺。


    蘇無常其實很想開口,對那個模糊光影中的女人說一句,別哭了!


    但劇烈地墜落感又一次襲擊了她,無盡的黑暗再次侵襲,她惶然地想伸手抓住點什麽,卻隻有虛空。


    蘇無常忍不住臥槽了一句,她死得這麽可歌可泣,居然沒上天堂!


    就算是下地獄,這過程是不是也太長了?


    混沌不清,失去意識前,卻感覺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自己,溫暖而有力。


    似乎將什麽微涼的東西,套在她的手腕上,接著耳邊便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平靜又安定地說道:


    “小公主的手,動了。”


    小公主?what?


    老子明明哪裏都很大!


    她努力睜開眼,恍恍惚惚間,隻看到模糊的眉眼。


    一點朱砂鮮紅如血,開在少年的左眼下,似她最後見到的天邊晚霞,帶著火一樣的炙熱,連帶著靈魂也被灼燒。


    是誰?這個少年是誰?


    還來不及思考,一道白光便再次轟炸了蘇無常的腦子,世界又重新陷於黑暗。


    “又夢到了……”


    黑暗的房間裏,隻從破爛的窗口透進些許月色,陳舊的床塌上,纖瘦的身影猛地坐起。


    少女的眉眼隱於夜色中,看不清表情,隻聽得她微微喘著氣,抬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纖細的手腕上,套著一個古樸手鐲,鏤刻著鳥狀紋路,金屬材質泛著淡淡的銀色。


    鐲子中心卻空了一塊,少女摸了摸那處凹進去的空白,這裏原本鑲嵌著一塊月牙形的瑩白玉石。


    玉石上還刻著特別的微雕,似某種文字,寓意不明。


    但是那塊半玉,已經被人用生硬的手法刮了去,如今還在丹陽掌門的密室裏。


    她留在這個破地方,早晚會拿迴來,讓它複原。


    “吵死了!”


    寂靜的狹窄空間裏,少女的耳邊卻並不清靜,院子外麵哧溜過去的老鼠,牆角裏的蟋蟀,屋簷下飛得正歡的蝙蝠……


    更遠一點,年輕男人們此起彼伏的唿嚕和夢囈,池塘裏水波蕩漾,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全都清晰地送到了她的耳邊,攪得她不安生。


    五感超常,敏感到違背科學,蘇無常從一開始的焦躁不安,到現在已經能夠很坦然地接受這個奇怪的設定了。


    隻是她很少做夢了,因為很難真正的睡著,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年。


    少女伸手,借著月色細細端詳,纖細的手指,有她熟悉但並不厚重的繭。


    這是這麽些年裏,她鍛煉這個年輕身體的結果,恢複到前世的實力,她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


    少女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輕聲道:


    “小姑娘,如果是你意識還有殘留,想借托夢給我提示,麻煩下次讓我看清他們的臉……不然我上哪裏去給你撈人去!”


    當蘇無常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就昏倒在這片地界的丹陽山下,身體不知為何竟隻是一個六七歲孩子的大小。


    長相還與自己幼時幾乎沒有差別,如果不是她的胸口,有奇異的三點朱砂痣,她幾乎要認定是自己縮水了。


    再後來她又被人救了帶進丹陽派,成了一名等級最末武功最差的小弟子,這一待就是七年,此刻她所處的,正是丹陽派後院的小柴房。


    “六塵無境,心覺清行,越念不及平生,落五脈得馭正……”


    身體雖然疲憊,但人已經精神,幹脆不打算再睡,蘇無常便掀開被子,盤腿坐好,默念了一遍口訣,打坐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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