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可茵白白忐忑了好幾天,還真的什麽事都沒發生。


    不過,她周圍的空氣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因為學長的青睞,讓她頓時成了注意力的焦點。人人都想知道,席承嶽特別注意的學妹,到底是什麽樣子?


    當然,看到她本人之後,大家都失望了。瞧瞧那身材,簡直快比男生還高壯;頭發不長不短,還有點自然卷,配上略深的五官和麥色肌膚……說有原住民血統都有人相信。


    不過,她放學後在操場上練跑的樣子,又是另一迴事了。


    校隊在冷天裏還是穿著短褲練習,露出勻稱緊致的漂亮雙腿,行雲流水般,輕輕的跑了一圈又一圈;這時的羅可茵真的會發光。雙頰染上紅暈,眼睛亮亮的,運動衫被薄汗濡濕,貼在她發育成熟的身上,腰是腰、腿是腿的,青春的活力逼人而來,令人無法忽視。


    幾個高年級的男生也注意到她了。大家都發覺這個學妹臉蛋雖普通,但身材很好,原來瀟灑不羈的席承嶽喜歡“這一味”呀……


    說女孩子愛講閑話、愛八卦,但男生嘴碎起來,其實有過之而無不及。很快地,莫名其妙的耳語就在男生班中傳開。


    聽說他們偷偷在校內約會。


    聽說放學後席承嶽都會留下來陪她練習,真到夜色降臨,才雙雙離去。


    有人繪聲繪影說看到兩人牽手;隨即,加油添醋的看到他們擁抱、接吻等版本就跟著出現。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說,他們已經相偕上旅館了。


    這在校規嚴謹的私立學校來說,可真是爆炸性的傳聞;不多時,也都傳到了當事人的耳中。


    “你們真的去旅館?”會議室中,嚴厲的質問迴蕩著。


    “對呀。”席承嶽笑咪咪的迴答,還帶著點得意。


    “學長。”羅可茵歎著氣製止,認識才沒多久,她已經從老是被逗得心如小鹿亂撞,迅速進化成無奈接受事實——席承嶽看似斯文誠懇,但講話永遠真假難辨,都不怕旁人聽了血壓爬升、心跳失速,“當然不是真的,湘柔,你別相信。”


    趙湘柔皺著眉,看著長桌麵對正一臉笑意的學長,以及表情無奈的同學。


    午餐的約會還在繼續,但近日寒流來襲,樓頂實在太冷了。席承嶽自然有解決方法;他們移師到室內。


    當然不至於跑到校長室去睡午覺啦,所以圖書館旁人跡罕至的小會議室變成他們吃午飯的場所。寬大皮椅溫暖又舒適,光亮的長桌上擺放著各色美食,還有香噴噴熱騰騰的奶茶,愜意得讓人忘了自己是高中生,等一下還要小考,下周有月考。


    隻見席承嶽正衝著羅可茵笑,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她擱在桌上、麥色肌膚的手背,動作很小很輕,但很親密,讓趙湘柔看了,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湧上心頭。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吧?


    “真的沒有去旅館。至少,不是同學們傳的那樣。”羅可茵把手放迴來,臉紅紅地解釋:“學長是有陪我走迴家,而我家……是開溫泉旅館的。大概是因這樣被誤會了吧。”


    “你真客氣,北區有名的天喜會館,叫溫泉旅館?”席承嶽還是微笑,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她略顯赧意的臉蛋。


    羅可茵又瞄他一眼。說不過他,每次都隻能這樣,又無奈又縱容地看看他。


    被他們的眉來眼去烘得臉蛋也熱熱的,趙湘柔覺得自己可以躋身天花板電燈泡,一起發光發熱了。她看著麵前的奶茶杯子,試圖改變話題。“這家的珍珠奶茶還蠻好喝的。學長,你翹課出去買的嗎?”


    席承嶽慢條斯理地拿起奶茶,吸了一口,然後,把杯子湊到羅可茵麵前,俊眉一挑,就等著她喝。“是不錯。不過好像有點太甜,你試試看?”


    這……不就是間接接吻了嗎?羅可茵尷尬得要命,可憐她一個身手矯健的校隊長跑選手,連手腳都不知道要怎麽放,結巴半天才說:“不、不用了,學長,你們喝就好,我……我不喝珍奶的。”


    “為什麽?”他喝過的吸管還是在她唇前,沒移動。


    “這杯喝下去,我可能要多跑五圈操場,才能把多餘熱量消耗掉。”羅可茵說,瞄了瞄眼前的瘦削俊男,又看看旁邊的窈窕美女。“還是你們喝就好。”


    趙湘柔沒多說,但席承嶽臉色一正。“什麽意思?”


    “怕胖。”簡單兩個字,陪笑迴答。


    “又有誰說你胖嗎?”沒想到帶著笑意的俊臉陡地嚴肅起來。“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你的身材非常好,根本不需要減肥?”


    “我不是減肥,是不能隨便亂吃。”羅可茵委婉解釋:“校隊選手如果不克製,隨便胖個幾公斤,老師會罵的。”


    “這不合理。是哪位老師罵你?我幫你去問問看。”


    “不行!”羅可茵大吃一驚,情急之下,抓住了席承嶽的手。“學長,你不能去找老師。這真的是小事情,沒有關係的!”


    要是不趕快製止,這個行事常出人意料的學長,搞不好真的就跑去找老師談一談了。


    席承嶽的手被抓住,整個表情都柔軟了,看著麵前緊張兮兮的學妹,目光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旁觀者趙湘柔則是忍不住一陣困惑。席承嶽對身邊的人一向疏離,從不管閑事,連她耍任性多年,席承嶽向來都不予置評,像這麽正經認真的模樣,真讓人覺得陌生。


    看他們手拉著手、彼此凝望,說話又輕聲細語的互動,趙湘柔這顆大燈泡很有自知之明,拿著自己的奶茶,姿態優雅從容地起身離去。


    “咦,湘柔怎麽走掉了?”羅可茵立刻注意到,抬眼直望著同學的背影,一幅想追出去的樣子。


    “先別看她。你們是同班同學,一天都晚都見麵。”學長誠心建議:“不如多看我幾眼,要看到我可沒那麽容易呢。”


    倒也不難。羅可茵默默在心裏說。他不知道她一天到晚都在遙望對麵教室的頂樓,試圖尋找他的身影。每天一放學,更是迫不及待地衝到運動場練跑,一跑就跑好久;因為這樣他放學經過時,就能看見她了;也許會順便過來跟她說幾句話,甚至陪她走去搭校車。然後,她就可以開心一整晚、一整天、一整個禮拜。


    想著這些傻氣的點滴,羅可茵定定地望著他,像在發呆。席承嶽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跟湘柔感情也太好了,她一走,你就失魂落魄的。這樣我要吃醋嘍。”席承嶽開著玩笑。“我就在你麵前,看見我了嗎?”


    看見了,還看得好清楚。他的眉毛濃濃的,鼻子又直又挺,一雙眼睛看著她時,總是含著笑,漂亮的嘴角總是微微上揚,整個人帥得讓人心跳加速。


    記憶中的他永遠是這麽神采飛揚的模樣,那是整個青春期最甜蜜的一頁。


    但兩天之後,當羅可茵聽到同學的議論紛紛之後,不顧一切衝到訓導處時,從窗外努力越過人群往內看,所看到的學長,就不是那麽帥氣的模樣了。


    他一向整潔的製服弄髒了,肩頭還扯破,下擺從褲腰裏拉出來;俊臉上已經掛彩,嘴角有血跡,眼睛也腫了一邊,短發淩亂,分明是跟人打過架的樣子。


    而他旁邊有兩個橫眉豎目、卻同樣狼狽的大個子高三生。三人一字排開,訓導主任正中氣十足地“詢問”著打假的始末。


    到底怎麽了?慌亂的羅可茵努力伸長脖子、踮起腳尖,試圖越過人群頭頂,想看清楚,卻隻看見平常溫暖含笑的俊眸,此刻是一片淡漠,毫無溫度。


    席承嶽,本校成績頂尖、從國中就一路品學兼優到現在的高三學長,居然因為打架而進了訓導處!這實在太令人無法相信!


    “啊,就是她。”“為了她打架……”身旁擠在訓導處外麵看熱鬧的,有男有女,一二三年級都有。見到神色慌張的羅可茵出現,一麵側眼打量,一麵壓低嗓音,用不以為然的語氣討論著。


    “聽說是因為那兩個男生問席學長為什麽喜歡‘乳牛’……”


    細細的語音像油絲一樣鑽進她耳中。羅可茵瞬時全身冰冷。


    胸口好緊、好痛。她要窒息了。


    因為別班男生嬉笑的嘴臉太下流,說的話又不禮貌,所以席承嶽出手打人,還因而掛彩。但他自己一點也不在乎,就算被記過也無所謂,不懂為什麽大家都那麽緊張兮兮,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在訓導處被罵一頓之後,席承嶽被勒令停學在家檢討三天。他承認在訓導處被訓斥的感覺滿丟臉的,所以暫時不去學校也好,樂得輕鬆。


    隻是,想到在訓導處外走廊上,一臉蒼白的羅可茵,他就輕鬆不起來了。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而她又是容易認真的個性,那天大概嚇著她了。


    席承嶽試圖打電話給她。號碼是從趙湘柔那裏拿到的。


    “她不在,賣夠卡啊!”兩次之後,接電話的婦人很不耐煩。“你是誰?為什麽要找她?”


    “我是她學長,想請問……”


    “她讀女生班,哪有啥眯學長,別騙了!你是詐、騙、集、團對不對?”婦人咬牙切齒。“少年仔,年紀輕輕幹嘛做這種事,一天賺得到多少錢?快去找工作好好做人,不然怎麽對得起你的父母!”


    說完,就用力掛了電話,完全不讓席承嶽有說話的機會。


    傻眼了片刻。本來該放棄了,但,他還是想跟她說說話,想知道她這幾天好不好,又做了些什麽。


    沒來由的,一股焦灼驅策著他,著了魔似的撥出另一個號碼——


    “湘柔,你又一個人在家?”


    “嗯。我媽已經搬走了。找我幹嘛?”迴答沒精打采的。


    趙湘柔最近家裏有事,父母鬧離婚鬧得很兇,她已經沒有精神好一陣子了,隻有在他和羅可茵麵前會放鬆一些。


    “呃……”這還是第一次,席承嶽居然有點詞窮。“我是要問,可茵……”


    “她這兩天也都沒來上學,請病假。我還以為你們私奔去了。”


    請病假?羅可茵?那麽健康矯健的女孩,生病了?


    “她生什麽病?感冒?”


    “不知道。”趙湘柔悶悶地說:“你們以後不要約好一起請假好不好?我在學校好無聊。”


    驕傲到有點孤僻的小公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讓席承嶽有些詫異。


    不過,也難怪,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才一兩天不見,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非得立刻找到羅可茵說上幾句話才行。


    那種難以按捺得衝動實在太陌生,陌生到他不知該怎麽辦。掛了電話,席承嶽迅速下了決定——他要去她家。就算在附近逛逛也好,說不定會碰到。


    反正他家裏也沒人。自他懂事以來,父母總是忙,忙到天昏地暗,忙到有迴家睡覺算是撿到,幾天不見人影乃家常便飯。他沒學壞還真是奇跡。


    從席家到羅家要搭公車、轉車又走一段山路才到。之前陪沒趕上校車的羅可茵迴家時,他一點都不在乎,還恨不得山路越長越好,可以多聊一點;不過現在情況不同,急著想見麵,一點點拖延都讓他無法忍受。


    他沒多想地抓了鑰匙就出門去。二十分鍾之後,已經到了羅家所在的半山腰上。掩映的樹影中,古色古香的木製建築閃爍著暈黃燈光。


    羅可茵的曾祖父當年在山區開始經營溫泉旅館時,附近都還是荒山野嶺,到後來規模越來越大,還買地興建了更新、更大的會館之後,羅家依然沒有搬離這間整修過好幾次的老宅。


    這些都是羅可茵告訴他的。她話並不多,也從不搶著發言,但說起話來溫溫軟軟,引人入勝,讓他為之神往,整個心思都被抓住;其它一切像功課、考試、前途、大學、期望等等的小事,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十八歲的男孩其實本來就應該像這樣,但他不像十八歲已經很久了。


    他就這樣在人家門外徘徊好久好久。月光鬆影為伴,人卻落單,想見麵的熾熱心情怎樣都無法退燒,繞來繞去,就是想見她一麵,卻不敢貿然闖入。


    終於,沙沙的腳步聲踩在碎石小徑上,有人走出來了。


    “你在門口已經走來走去很久了,有什麽事嗎?”來者當然不是羅可茵,而是一個看似大席承嶽幾歲的男生,語氣冷冷地問。


    “啊,我……”可憐席承嶽一個家學淵博、常常上台演說致詞、參加過大小比賽都毫無懼色的名將,此刻居然結巴了,支吾半天,才說:“我想問……羅可茵……在家嗎?”


    對方搖搖頭,眼神不甚友善地上下打量一下。“你是誰?”


    “我是她的學長。聽說她這幾天請病假,所以想……”深唿吸幾口之後,席承嶽努力恢複正常神態。“想確認她沒事。我可以跟她說話嗎?”


    隻要講幾句話就好了。真的。


    “之前打過電話的就是你?”打量的眼神依然銳利。“她不方便講話。時間已經很晚了,請你趕快迴去,不然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才不會。他爸媽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席承嶽不死心地追問:“隻是講幾句話而已,我不會打擾太久的。可以嗎?”


    還是搖頭。“不方便。”


    對方已經不想多說,轉身迴去了。進去之前,還從肩上拋過來一句話:“請立刻離開,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在這裏亂逛。”


    席承嶽不死心,繼續逗留仰望了好一陣子。隻見夜色越來越深,屋裏幹脆連燈都關了,門也鎖了,完全不得其門而入;最後,也隻能失望離開。


    實在太鬱悶了。這種極度渴望見到一個人,卻又無法遂願的折磨,真是……太新穎、太直接的痛苦感受。


    結果一路悶著下山,經過人車都不甚多的郊區,還沒進入市區,就出事了。


    會這麽倒黴嗎?他望著眼前閃爍的警示燈,以及一身帥氣的製服警察對他揮手的樣子,整個人傻住,以為是在做夢。


    啊,對了,到這時才想起,他是偷開家裏的車出門的。比較慘的是,他並沒有駕照,也就是所謂的無照駕駛。


    席承嶽會開車,完全是因為在家沒事做,家裏司機有機會就教,也陪著讓他在路上練習,沒幾下就上手了,開得很好,準備幾個月後就去考駕照。但這一切都僅限於台麵下的動作,開這麽遠,還上山還是第一次,沒想到就被抓到。


    這也難怪。這麽晚了,一個眉清目秀、學生模樣的年輕小夥子開著一輛昂貴房車閑晃,怎麽看怎麽不對,警察先生當然想要好好了解了解。


    “行照駕照麻煩一下。”車窗邊,交警還算客氣地說。


    “呃……”這個嘛……


    二十分鍾後,他被帶進附近的分局。


    一個多小時後,家長總算出現了。不過,當然不是他父母,而是母親的助理謝小姐。


    隻見謝小姐一身幹練褲裝打扮,手上還拿著手機正在講話。她先瞪了一眼坐在鐵椅上、一臉無所謂的席承嶽,然後對著電話說:“是,我已經到警察局,也看到承嶽了。這邊我會處理。”


    “有必要跟我媽說嗎?”席承嶽見到熟人出現,隻是懶洋洋問。


    謝小姐又瞪他一眼,然後轉頭,掏出名片,熟練利落地開始跟值班警員打招唿。“各位辛苦了。我是汪律師的秘書,這位是立法委員席正宏的公子……”


    半小時後,付完了高額罰單,還被教訓過一頓之後,他和謝小姐相偕走出警局大門。兩人無言地望著停車場那輛閃亮的大車。


    “這些要從你零用錢裏全部扣迴來。”謝小姐警告。


    “知道了。”


    謝小姐長他七歲,兩人像姐弟一樣熟稔。此刻她點起一根菸,對著午夜混濁星空吐出一口白霧之後,才皺眉說:“承嶽,你最近到底怎麽了?打架、停學之後,還無照駕駛,你爸媽會很擔心的。”


    “會嗎?為了這麽一點小事?照例要等到我爸的院期結束、我媽的大案子暫時告一段落,才會想起我;那時我大概已經畢業了。”席承嶽無所謂地說著,追加一句。“而且搞不好是大學畢業。”


    他掏出剛剛重金贖迴來的鑰匙,正想開車門,卻在謝小姐的厲瞪下停住。笑了笑,把鑰匙交過去。


    “你最近是不是交了壞朋友?”謝小姐憂心忡忡地問。


    壞朋友沒有,隻是,有想要交女朋友。這樣算嗎?


    “請對‘壞朋友’詳細定義並舉例說明之。”父母都是學法出身,耳濡目染之下,席承嶽自然而然脫口而出。


    謝小姐搖頭。“你這張嘴,不當律師是浪費了。多認真讀點書,考上大學之後,隨便你要幹什麽就幹什麽。現在的話,拜托你還是多少遵守一下校規,別一天到晚翹課、惹事。”


    是嗎?考上大學就這麽天開地闊了?他還是笑笑,沒有多說。


    “你別笑,我奉命要好好管著你。”她最後說:“明天我會到學校跟校長、老師談一談,也請他們多關照。拜托你就給我安分點吧。”


    雖然隻是極小的感冒,喝點熱開水、睡一覺起來就沒事的,但羅母看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堅持要羅可茵在家休養,傾力好好的補個幾天。


    對於家人的大驚小怪,羅可茵照例無奈而溫順地接受了。而家裏的補上加補卓然有成,她看著鏡中更加“豐碩”的自己,“乳牛”兩字又狠狠刺進心裏。


    幸好是冬天,她可以用層層衣物掩蓋,雖然結果就是看起來更壯、更虎背熊腰,但也沒辦法了。


    努力擠出笑容,還聯係到很陽光的程度才走出去。餐廳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菜肴,光蛋就有皮蛋、炒蛋、荷包蛋,各式各樣,琳琅滿目。她肚子立刻不爭氣地咕嚕叫了起來。忍不住要歎口氣。像這樣,怎麽可能變瘦?


    “吃早餐吃早餐。來,可茵,快來吃,稀飯剛煮好。”母親正揮汗端出一小鍋熬得又香又濃的白粥,趕快盛了一碗給女兒。


    三個哥哥都隻能吃隔夜飯,不過全都不介意;看妹妹出現,自動默默開始張羅碗筷,夾菜夾肉盛湯,把她麵前的碟子堆得滿滿。


    羅可茵又歎氣。因為她知道如果不把這些吃完,是無法脫身的。


    “啊,對了!前兩天有個男生找可茵,說是你的學長。”羅家三哥突然說。


    此話一出,餐桌上眾人都停下筷子,如臨大敵。


    羅家爸爸皺眉。“可茵的學校,不是男女分班嗎?”


    “讓女兒好好吃頓飯,行不行呀!”母親製止。


    是,天大的事情,都抵不過羅可茵吃飯重要。不過,光聽這簡單的幾句話,她已經心神不寧,飯也吃不下了。


    “我學長?他、他有沒有說是誰?”會是席承嶽嗎?應該就是了;因為除他以外,又有誰會找她?可是,為什麽?


    “吃飯。”餐桌上幾個人異口同聲下令。羅可茵隻得乖乖低頭,繼續努力加餐飯。


    狠狠吃了兩大碗白粥配各色精美菜肴之後,羅可茵趕校車上學去了。


    “怎麽才一個學期不到,可茵就認識男生了?”望著女兒的背影,羅父緊皺著眉,一臉陰霾。


    “我就說不要讓她去讀光禮,要讀女校……”


    “靜華沒有高中部,離家最近的私立學校就是光禮樂,難道要她跑到市區讀更遠的學校嗎?”


    “老三,你看到那個‘學長’了,長什麽樣子?”說到“學長”兩字還咬牙切齒,好像什麽仇人似的。


    當然,這些話羅可茵都沒聽見。她滿心期待與忐忑,隻想趕快飛奔到學校找學長。好幾天沒見到麵,整個人都不對勁,加上之前打架的事件……想著想著,胸口又是一陣陣隱約疼痛。


    結果,剛好遇上高三的模擬考。極重視升學的光禮高中對高三模擬考一向嚴陣以待,氣氛凝重,學弟妹們連走過趕上門窗緊閉的教室大樓都要降低音量,不敢喧嘩。羅可茵根本沒辦法見到席承嶽。


    接下來換他們考試了。而羅可茵心神不寧,加上之前請假的關係,考得一蹋糊塗,簡直可用“滿江紅”來形容。


    盡責的導師把她留下來好好懇談了一次,還找家長到學校溝通。言談間,對於羅可茵忙於校隊練習、還疑似交男友,在學校裏引起風波的事情有諸多暗示,請家長多關心。


    結果就是她在學校被老師、同學盯著,校隊練習暫停,每天一下課就得搭校車準時迴家,由哥哥輪番當家教,督促她讀書。


    她都這樣了,何況是全校賦予重望的席承嶽?老師們一定盯得更緊、管得更嚴,他的壓力一定更大更大了。


    同在一個學校,竟然沒辦法見麵。她上課更常對著窗外發呆了。而對麵大樓的樓頂,卻不再有那飄逸瀟灑、似乎可以乘風飛去的身影。


    隻是單純想看他一眼、說兩句話,讓他溫柔的笑帶來暖意;也許他會輕拍她的頭,或者偷偷握她的手。就這樣,僅僅是這樣想起他,就讓她臉蛋燙燙的,整個人都燙燙的,好像剛跑完好多圈操場。


    數學老師在台上奮力解著題,她的筆記本上卻是一片空白。羅可茵忍不住又神遊了起來,眼光投向窗外——


    還是不在。灰灰的天空下,樓頂一片寂靜空蕩,有如她一顆失望的少女心。


    低頭之際,突然發現空白的筆記本上出現了一張紙條。


    什麽時候丟過來的?是誰?她四下看看,同學們都認真上著課,坐在她前方好幾排的趙湘柔迴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轉迴去。趙湘柔自己最近因為父母離婚的關係,也被老師、同學密切“關心”及注目著,兩人處境差不多。


    小心展開紙條,上麵漂亮的硬筆字隻簡單寫著時間地點——第六節下課在圖書館旁的小會議室等她。


    那字跡好瀟灑,仿佛可以見到執筆人的神采。她握緊那張小紙條,整個人像是突然活過來一樣,全身都充滿著甜甜的能量。


    再也不管了,什麽都不管!她就是想見他一麵。第六節下課鍾一響,像是插上翅膀一樣,她往約定的地點飛奔而去。


    一進陰暗的會議室,就被一雙有力的肩膀牢牢抱住。他的擁抱好溫暖,而羅可茵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快要衝破胸腔,跳得好用力,席承嶽大概都聽見了。


    他忘情的擁抱好緊好緊,幾秒鍾的光景,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然後兩人才猛然迴神,趕快分開。


    都是第一次如此傾心,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紅著臉、手足無措了半晌,席承嶽才把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後在她身旁蹲下。大手,則包握著她的。


    “好久不見了。”他低聲說著,嗓音帶點沉沉的笑意,眼睛也是。“你還好嗎?我聽說你之前請病假,怎麽迴事?”


    “隻是感冒。沒事的。”她好想看他,卻又不敢,怕一眼就是驚心動魄,連話都講不出來;隻能頭低低的,死命盯著握著她的那雙大手。


    她的手也有這麽小的一天,可以被整個包覆住;在他麵前,她就是一個最正常的小女生,不用刻意陽光健康,也不用帥氣爽朗,隻是被學長迷得兩眼發亮,腦袋整個變成漿糊的普通高中生。


    隻要是男生看見自己喜歡的人露出這樣的愛慕眼光,無論歲數,都不可能抵抗得了。席承嶽著迷似的望著她,傻傻的,連最擅長的說笑逗弄都忘了。


    要是時間就此停止該有多好,但,那是不可能的。鍾聲再度響起,催促著他們迴教室上第七節課。


    “我們放學以後,是不是可以……”才見這樣短短幾分鍾,怎麽夠!席承嶽依依不舍地說。


    羅可茵搖頭。“我得馬上迴家。現在我連留下來練校隊都不行了。”


    “那,中午休息時間……”說著,連席承嶽自己都嘖了一聲。自從謝小姐來過學校表達關切之後,老師們被請托要嚴加看管席承嶽,他要脫身也很困難。


    “也不行啊,學長。而且我看你都不能去樓頂了,應該也是被老師看著,對不對?”


    何況現在大家都認識羅可茵了,要是看到他們在一起,消息一定馬上傳到師長那兒去,到時候,兩人都要麵臨高度的關注跟壓力。


    席承嶽還是望著她的臉。奇怪,明明不是驚人美貌,為什麽就這麽吸引他、讓他沒辦法放下呢?想到馬上就要分開,以後也無法像這樣見麵,要迴到獨自一個人、上學放學都毫無期待的無聊生涯中——怎能忍受?


    “學妹,不如,我們私奔吧。”他微笑著說,眼眸中閃爍著調皮光芒。


    他總是在開玩笑,帶著點年少的憤世嫉俗諷意麵對這個世界。可是,難道他不知道有人會認真嗎?


    羅可茵默默瞅著他。片刻後,她下定決心似的,用力點了點頭。


    “好。”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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