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一片寂靜。


    良久,林永方沉聲說道:“你是說西山行宮上麵還藏了一個人?”


    “是。”步三昧將昨日衛閑庭的舉動詳細敘述了一遍。


    林永神色莫測,“有幾分肯定?”


    若西山行宮真的藏了一個人,而衛閑庭沒有說出來,他就不得不懷疑衛閑庭的動機了。


    步三昧對他忠心耿耿,哪怕隻有兩分猜測都會告訴他,林永寧可錯殺,也不準備放過。


    步三昧也沒有十足的證據,他隻是善於揣摩人心,觀察人的神色,“兩三分左右。廢帝沒做過粗活,桂海死後,無人照顧,可臣見他衣服整潔,氣色也不錯,精神比桂海在時還好一點。”


    他慢慢分析,“臣說出羲昭妃娘娘小產之事,他不止震驚,還很後悔,往後麵的房屋看了一眼。臣想不通他為什麽後悔,是有人告誡過他什麽,而他沒相信嗎?”


    如果裴音在這裏,就真的要為步三昧擊掌三下,叫一聲好了。僅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竟然也可以猜的八九不離十,若不是敵人,她真想把這等人才留在自己身邊。


    林永想起安排在西山的暗衛,說:“你的暗衛也悄悄探尋過多次,沒發現什麽嗎?”


    步三昧麵色凝重,“假如西山真的另有他人,能不被臣的暗衛發現,那麽他的武功很可能和臣不相上下,甚至在臣之上。”


    步三昧的武功已經快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當世罕有敵手,現在有人可能在他之上,林永恨不能馬上就找出這個人宰了。


    林永思維極快,立刻聯想到昨晚的慘案,問:“昨晚也是那人所為嗎?”


    “臣不太敢肯定,不過臣今早詢問過成平宮的宮人,大皇子昨天想去禦花園,這個小太監多嘴提了一句澄瑞亭風景好,大皇子去了才撞見廢帝的,臣懷疑此人是將廢帝落水的原因歸咎到小太監身上了。”


    步三昧三言兩語,輕巧的把自己從落水事件中摘了出去。


    “去查,一定要查出來,西山到底有沒有其他人,抓到了,殺無赦!”此刻林永的心情已經不是聽到宮裏有人被害時候的震怒了,他再一次對衛閑庭起了殺心。


    “臣遵旨!”步三昧決定,無論西山行宮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人,他都要想辦法借此機會,把衛閑庭送上死路。


    裴音感覺自己毫無知覺的胃又開始工作了,即使隻有片刻的時間,她也非常滿足。


    旭日初升,清晨的薄霧慢慢散開,裴音心道,又是一個好天氣。


    她心情愉悅的迴到西山行宮,先看了看衛閑庭的狀況,他在床上睡得香甜,臉色也恢複正常了,看樣子沒什麽大礙,裴音仔細檢查過,確定沒有引發其他的炎症,才徹底放心。


    衛閑庭的眼睫微微顫動,看著很快就能醒過來,裴音給他蓋好被子,去廚房準備做點飯菜。


    裴音從後山抓了一隻山雞,放血拔毛給衛閑庭做了一鍋雞湯。她本想直接煮粥了事,然而衛閑庭已經不喝粥了,她隻好麻煩一點,給他做點別的補身子。


    她不禁感歎衛閑庭的好命,要是鍾玄銘在這裏,非得嫉妒死,他可從沒感受過裴音春風般溫暖的照顧。


    裴音總是會不自覺的多關注一些衛閑庭,多照顧他一點,她看過衛閑庭孤苦無依的樣子,看過他被人欺淩的慘狀,他手心裏捧著一點少的可憐的溫暖,隨時都有失去的可能。


    她見過人間地獄,民不聊生,沒有什麽能讓她的心有波瀾,唯獨對衛閑庭,見不得他被別人傷害一點。


    “這小鬼,長大之後一定是個妖孽。”裴音失笑自語。


    衛閑庭可不知道裴音對他的評價如此奇葩。


    他做了個夢,夢裏他渾身濕漉漉的跪在裴音的房門前整整一天,裴音迴來的時候,他才道了一聲欠就昏了過去,裴音把他抱到自己的房間,給他脫了衣服擦身子,還喂他吃藥,說要替他出氣。


    衛閑庭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裴音給他脫衣服,多難為情啊,衛閑庭光是想想就要羞紅臉,要是真發生了,他以後怎麽麵對裴音啊。


    他全身酸痛的醒過來,睜開眼發現是陌生的床頂,不是他的房間。衛閑庭呆滯了一瞬間,把頭往床外麵轉了轉,簡單的陳設,桌子上的青花瓷酒瓶和小巧的白瓷酒杯,每一處都在告訴他,這是裴音的房間。


    身上蓋的被子還有一點淡淡的冷香,是裴音身上的味道。


    衛閑庭拽拽被子,發現身上的觸感不太對,他遲鈍的大腦終於恢複正常,自己先在被子裏感受了一下,然後顫巍巍的掀開被子的一角,朝裏麵看了一臉。


    衛閑庭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床頂,臉頰爆紅,一直從從耳朵蔓延到了脖子,他抓起被子蓋到頭頂,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


    原來一切都不是夢,裴音真的給他脫衣服擦身子了,天啊,他覺得自己丟臉死了。


    “你是要把自己憋死嗎?”裴音端著熬好的雞湯走進來,就看到衛閑庭把自己從頭蓋到腳,她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扒開他頭頂的被子。


    “我我我我……”衛閑庭突然失去了語言功能,一見到裴音,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裴音好笑的看著他,“臉色這麽紅潤,看樣子好了不少啊,起來把雞湯喝了,慰問一下你的胃。”


    她轉身去拿碗,不看他羞窘的樣子,在她眼裏衛閑庭還是一個小孩子,不過估計小鬼自己不這麽想。


    裴音把碗和湯匙遞給衛閑庭,她估計現在這個情況,衛閑庭也不會讓她喂了。


    “我不餓。”衛閑庭剛說完,聞到雞湯的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和他作對響起來。


    裴音挑眉,“嗯,你不餓,我就是給你潤潤喉,我這房間沒水。”


    衛閑庭真是羞的恨不得再重新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他半坐起來,老實的接過碗,兩條細白的胳膊裸露在空氣裏,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


    裴音的手藝一向很好,雞湯特意撇去了浮油,清亮見底,一口下去,從胃暖到全身。


    他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餓得胃都抽搐了,也顧不得害羞,一碗雞湯很快見了底。


    裴音坐在旁邊安靜的看他吃完,自然的接過碗放迴桌子上。


    衛閑庭滿足的歎息一聲。


    他吃飽了,又想起自己被扒光的囧事,看到裴音氣定神閑的坐在一邊,心裏突然就有了那麽一點小小的不平衡。


    她是以前做過這樣的事情嗎?所以才一點都不在意嗎?我不是第一個被她這樣照顧的嗎?


    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總有一天我要扒迴來!


    衛閑庭被自己嚇了一跳,小心的看了一眼裴音,“裴音……”


    然而他剛剛叫出她的名字,裴音雙眉緊鎖,無比嚴肅的說:“步三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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