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初秋:手滑,不來算了。】


    病房門嘩地拉開,護士焦急喊道:“病人情況不太好,家屬都進來!”


    寒家一眾老小一擁而上,他們偽裝出悲戚的神情,竭盡所能在老爺子麵前表演孝心。眼神卻興奮又貪婪,像是一群貪婪的鬣狗,正在等待野牛落氣,好第一時間衝上去分割□□。


    “曜年……”


    病床上,瘦如枯骨的老人伸出手,唿喚自己最得意的孫子。


    寒曜年卻轉身,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低頭,撥通賀初秋電話:“我現在過來。”


    短暫的沉默後,賀初秋說:“家裏沒備東西,記得帶套。”


    第42章


    防盜門沒關, 寒曜年輕輕一推就開了。


    賀初秋獨自坐在沙發上,客廳裏亮起一縷火苗。


    寒曜年關上門,聽見賀初秋問他:“寒曜年, 你確定要留下嗎?”


    寒曜年動作微頓, 賀初秋又說:“你也可以迴醫院,送你爺爺最後一程。”


    寒曜年換好鞋走到賀初秋麵前, 坐下問:“你希望我留下還是迴去?”


    賀初秋搖頭:“我隻是提供一種可能,無法替你做出選擇。”


    寒曜年接過他手中的煙吸了一口, 這才說:“我有人在那邊。”


    他本人離開了,卻留著視線關注醫院的情況。


    賀初秋反應過來:“你在等他向你道歉?”


    寒曜年沒有迴答, 隻是問他有沒有酒。


    賀初秋開了一瓶紅酒,寒曜年也不醒酒了, 倒了半杯一飲而盡, 這才開口說:“我不知道。”


    他獨自坐在夜色中,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孤獨而壓抑。


    賀初秋沒再說話, 默默點燃一支煙陪他。


    牆上時針一點點往後,寒曜年時不時看眼手機,喝光了他家裏的所有紅酒。


    一直沒有消息。


    直到時針走過十二點, 一道刺耳的鈴聲劃破寂靜,寒曜年走到陽台接通電話。


    兩分鍾後他轉身迴來,賀初秋很難形容他的表情, 失望混雜著悲傷, 又似乎終於鬆了口氣。


    賀初秋張了張嘴:“你爺爺……”


    寒曜年:“他走了。”


    直到死,他都沒能等到爺爺的半句道歉。


    賀初秋心髒酸了酸, 他也有一個人渣父親,但是他比寒曜年幸運, 他有愛他的媽媽,疼愛他的外公外婆,義氣的舅舅舅媽,可愛的侄女一家。


    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就丟掉父愛,而不用像寒曜年一樣,在吃人的家庭苦苦尋覓,妄圖挖出唯一一點溫情。


    可是連這他都沒能得到,爺爺留下的遺言是不許他繼承遺產。


    寒曜年閉上眼,感到了一股莫大的荒唐。


    真可笑,他究竟在期待什麽?


    “寒曜年……”賀初秋想說什麽,可是又覺得一切都是徒勞,隻得抱住了寒曜年冰冷的肩膀。


    寒曜年沉默著,把臉埋進了他頸間。


    賀初秋以為他會哭,可寒曜年隻是緊緊抱著他,臉頰冰冷幹燥。


    窗外北風唿嘯,城市車流洶湧,每天都在上演無數悲歡離合。


    他們躲在狹小的房間,仿佛兩隻抱團取暖的野獸。


    手指拂過點起一片火星,燃燒苦悶編織的荊棘。


    賀初秋閉上眼,身體因為疼痛而蜷縮。


    寒曜年買的是凸點,帶著薄荷涼意。


    還未放鬆的身體辛辣而疼痛,心靈卻無比滿足。


    斷掉的關係再次得到鏈接,壓抑的情緒在此刻得到釋放,寒曜年身體低低往下,靈魂卻高高飄起,纏繞身體的鎖鏈開始斷裂,他感受到一種重獲新生的自由。


    快天亮時賀初秋才合了眼,卻不料沒過多久,門外突然傳來賀光琴的聲音:“兒子,你迴來了?我看到外麵放著衣服。”


    賀初秋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把寒曜年按迴被窩,揚聲道:“媽,你怎麽今天就迴來了?”


    “你舅媽有事,我們就提前了一天。”賀初秋這次出差加休年假離家有小半個月,賀光琴本想進來看看兒子,卻被客廳一堆衣服纏住了手腳。


    她低下頭收拾衣服,有些埋怨:“怎麽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這麽貴的西裝,踩壞了怎麽辦。”


    賀初秋:!


    他和寒曜年脫在外麵的衣服!!


    賀初秋迅速爬了起來,又想起自己還沒穿衣服,連忙縮迴來蓋著被子:“媽,你別管了,我出去收拾。”


    “順手的事。”賀光琴收拾完進來問,“還有要洗的衣服嗎?我給你一起洗了。”


    賀初秋迅速拉過被子蓋住身體,隻露出一個腦袋,另一隻手按住被子下寒曜年的腦袋,搖頭說:“沒有。”


    賀光琴又問:“今天周五,你不上班?”


    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我有點兒感冒。”


    賀光琴見他臉頰紅撲撲的,眼睛也燒濕了,想過來探他額頭溫度,卻被賀初秋躲開,說:“媽,能幫我泡一包感冒衝劑嗎?”


    “可以,”賀光琴轉身往外走,又問,“單獨吃衝劑沒用吧,要不要吃別的藥?”


    賀初秋搖頭:“先不了,不嚴重。”


    等賀光琴離開,賀初秋這才鬆了口氣,起身過去鎖門,又把床邊的衣服遞給寒曜年:“你先穿我的衣服對付一下,我等會兒把我媽留在廚房,你趁機從門口出去。”


    寒曜年不知想到了什麽,一邊扣紐扣一邊說:“我也該拜訪阿姨了。”


    賀初秋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沉默兩秒後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寒曜年抬眸看他:“那什麽時候才可以?”


    賀初秋沉默兩秒,垂下眼睛說:“我不知道。”


    寒曜年雙手握著賀初秋肩膀,讓他仰起頭:“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麽?”


    賀初秋垂下眼眸,後退一步:“你隨時可以來找我,但我還無法給你想要的關係。”


    寒曜年臉色沉了沉:“你想和我當炮友?”


    “寒曜年,我並非你想象中那樣無動於衷。”賀初秋抬頭看他,“我不是隨便的人,如果不是情難自禁,不會這樣交出自己的身體。”


    這番話讓寒曜年陷入沉默,他並非感受不到賀初秋對他的感情,但他也能清晰地認知,有什麽東西擋在他們之間,讓賀初秋至今依舊不敢承認。


    “你在顧慮什麽?”他心裏有一個可能,“是不是我爸為難你?”


    “你別插手,”賀初秋搖頭,“這是我和寒雷的事情。”


    果然和他父親有關?


    寒曜年突然想起,昨天賀初秋見到他父親的反應,太不自然了。


    隻是他當時被爺爺的病情分散注意,沒有留意賀初秋的異常。


    繼續逼問賀初秋沒有意義,如果不調查清楚這件事,他和賀初秋永遠走不到一起。


    寒曜年沒再糾纏,穿上衣服離開了。


    賀初秋喝完感冒衝劑,收到了一位線人的消息。


    【線人:寒山地產內部管理很嚴格,我不一定能拿到多少東西。】


    【賀初秋:沒關係,安全要緊,消息盡量給就行。】


    【線人:明白。不過不止我們,我聽說國外有做空機構也在查寒山,查出了不少內幕。】


    【賀初秋:我試著接觸一下。】


    賀初秋抵達公司,椅子還沒坐熱乎,又被周治叫到了辦公室。


    周治低著頭,似乎正在煩惱什麽,連他進來都沒有發現。


    賀初秋:“總裁,你找我?”


    周治抬頭看了他一眼,長長歎了口氣。


    賀初秋沒搭腔,等著他主動開口。


    “初秋啊,我們也有快十年的交情了,”周治給他泡了杯茶,打起了感情牌,“從創業之初,你就給我了很多幫助,我也一直把你當朋友相處。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我實在不願和你開這個口。”


    賀初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平靜道:“別繞彎子,有話直說。”


    周治看了眼他臉色,試探著問:“你知道嗎?寒老爺子昨夜過世了。”


    賀初秋:“新聞上看到了。”


    周治眼睛亮了亮,止不住八卦的心:“聽說寒曜年昨晚和你在一起,甚至不願意送他爺爺最後一程?”


    賀初秋放下茶杯,挑眉:“你聽誰說的?”


    “誰說的不重要,關鍵是這件事已經傳開了,”周治搖頭,苦口婆心道,“而且麻煩的是,上頭讓我必須給個交代。”


    賀初秋好笑:“怎麽,網信辦連這種事都要管?”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周治瞪了他一眼,流露出了幾分半真半假的擔憂,“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是寒雷。他很生氣,讓我開除你。”


    賀初秋:“你同意了?”


    “不是我同不同意的問題,”周治搖頭,一臉苦惱地說,“首京財經隻是一家小企業,注定無法和寒山地產那樣的大公司抗衡。但我也不可能真的開除你啊,且不說我把你當朋友,而且你能力這麽強,開了你我找誰來接班?所以我現在找你商量,看看怎麽處理比較好。”


    表麵上是商量,實際上不過是想打感情牌,讓他自己主動辭職。


    周治是個聰明人,很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他無法拒絕寒雷,但也不敢直接開除賀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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