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初秋抿了抿唇,又把話咽了迴去。“我沒事,”寒曜年收迴右手,平靜道,“抱歉,我來晚了,你們有沒有受傷?”“我沒事!”寒彥不願丟臉,拍著胸脯道,“我一個能打八個,當然,最厲害的還是賀叔叔,不到兩分鍾就把這些人全揍趴下了。”賀初秋看了寒彥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倒是繼續問啊,他說沒事就沒事了?大活人硬挨那一下鋼管,能沒事嗎?“你呢?”男人微沉的嗓音在他頭頂響起。賀初秋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寒曜年在問他。他並不迴答,隻是冷冷道:“袖扣解開。”“我真沒事。”寒曜年躲了一下,被賀初秋拉過胳膊強行解開了袖扣。表盤碎出蛛網紋路,小手臂有些紅腫,看起來仿佛一根發脹的麵包。賀初秋霎時沉下了臉:“你管這叫沒事?”寒曜年沉默了一會兒,掙脫賀初秋的手說:“反正都是我自作多情,有沒有事又有什麽區別?”賀初秋一怔,抬起的手就這麽停在了半空中。也是,以他們如今的關係,他早已沒有身份責令寒曜年了。“完了完了,”寒彥尖叫出聲,“小叔因為我傷得這麽重,我爸媽知道要罵死我了。”也是,這是寒曜年替他侄子挨的,他自作多情什麽?賀初秋下定決心不再幹涉,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旁邊瞟。應該很疼吧?寒曜年胳膊都耷拉下來了,而且腫成那樣,內部應該還有不少淤血。要不要揉散?他受外傷應該是要冰敷?賀初秋正準備過去買冰塊,賀晨希帶著警察過來了。“怎麽又是你們?”警察看到這一幕,直皺眉,“這次又惹了什麽事?”這幫人竟然已經是派出所的常客。因為涉及人數眾多,詢問、取證都要不少時間,賀初秋擔心影響他們治療,決定自己留下做筆錄,讓寒曜年和寒彥先去醫院。寒曜年不可能讓賀初秋自己處理這個爛攤子,開口道:“我等你一起。”賀初秋正想說不用,一旁落下道涼涼的聲音:“放心,我隻是為了我侄子,請某人不要自作多情。”“……”誰自作多情了,賀初秋冷著臉走到一旁,繼續配合警察詢問。等全部結束已經是一個小時後。寒彥同學堅持他毫發無傷,但還是抵不住兩位家長的雙重壓製。太丟臉了,在女朋友麵前打架打輸了就算了,甚至還要被送醫院,身上也髒兮兮的。寒彥一頭紮進了男廁所:“我先去洗一洗。”賀初秋也在洗手,他身上沒傷,隻是沾了一些灰。就是表盤被磕花了,要送去店裏修。這隻手表是他跳槽到首京財經後買的,當時花了好幾萬,買來專為一些商務活動衝臉麵,是他身上最昂貴的一筆開支,沒想到剛才打架時弄花了。他又想起寒曜年的手表也壞了,表盤碎得比他的還徹底。要不是剛才替他擋這一下,寒曜年的手表也不會壞。賀初秋沒修過運動手表,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但畢竟寒曜年這麽珍惜……他對一旁的寒彥說:“我轉修理費給你,你迴去找人修一下你小叔的手表。”寒彥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自己跟他說?”賀初秋:“這裏也有你的一份。”寒彥瞬間沮喪了起來:“倒也是,小叔手表是被我們弄壞的,是該我們負責。不過也不用修吧,反正也不貴,直接給他買個新的就行。”賀初秋搖頭:“那不一樣。”“還好吧,”寒彥沒反應過來,“反正小叔年年都要換新的,這次我們正好給他換最新款。”賀初秋愣了愣:“年年都要換?”“對啊,”寒彥點頭,“我小叔是這款運動手表的忠實粉絲,每年都要買最新款。”賀初秋更迷惑了:“手表是他自己買的?”“是啊,”寒彥點頭,“每次出新款他第一時間就買了,現在家裏已經集齊了全係列吧。”自己買的?賀初秋陷入了迷茫,既然是寒曜年自己買的,怎麽又說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的?“不過說起來,他最寶貝的還是第一版那款,”寒彥想到了什麽,補充道,“說什麽那是他最重要的人送他的禮物,都用壞了還當個寶貝供起來,碰都不讓我碰一下。”賀初秋茫然地聽著這一切,足足過了四五秒才從愣怔中迴神。他重新擰開水龍頭,不厭其煩地清洗早已洗淨的雙手,以此掩飾自己內心的無措。第9章 周圍腳步聲來了又走,賀初秋終於迴神,抬起頭問:“你小叔……”寒彥卻早已離開,他對上了寒曜年硬朗的側臉。寒曜年很客氣,帶著股對陌生人的疏離:“你找我?”賀初秋垂下眼眸:“沒有。”寒曜年沒再多問,打開水龍頭給自己洗手。嘩嘩的水聲中,賀初秋目光再次落到了他手腕上。手表是個人身份的一種象征,但凡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會佩戴一隻昂貴的手表。連賀初秋這種小主管,為了談事情也會買塊手表充門麵。那些和寒曜年同樣身價的富紳更是驚人,對各種珍惜手表如數家珍,腕表動輒就是七八位數。但寒曜年卻常年佩戴這款隻有幾千塊的運動手表,甚至不吝表示自己有多麽珍惜。可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一想起寒曜年年複一年地重複購買同一款手表,賀初秋心中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心髒仿佛喝了杯檸檬茶,酸酸漲漲的,被什麽東西來迴攪動。他張嘴想要說點兒什麽,就看到寒曜年把手表摘下丟在一旁。有水濺在表盤上往裏滲,後者卻毫不在意,隻是撩起衣袖洗手。賀初秋愣了愣:“這不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嗎?”“以前是,”寒曜年搖頭,“但現在我不需要了。”本尊就在他麵前,他用不著再留著這種自欺欺人的東西。檸檬茶突然變澀,賀初秋霎時陷入了沉默中。寒曜年拿起壞掉的手表,側眸:“你想說什麽?”賀初秋張了張嘴,在嘩嘩水聲中嗓音有些失真:“寒彥弄壞了你手表很內疚,說要送你一款新手表。”寒曜年一臉無所謂:“不用,我不缺表。”賀初秋沒有迴答,機械性地衝洗著雙手。寒曜年看了他一眼:“你手表濕了。”機械表盤進水會起霧,嚴重的還會損壞內部零件。賀初秋關掉水龍頭,他洗手洗太久了,指尖皮膚有些發澀,上麵的水怎麽擦也擦不幹淨。賀初秋把紙團丟進垃圾桶,轉身離開了洗手間。“爸爸,我想迴家。”門口傳來小孩兒脆嫩的聲音。“好,上完廁所爸爸就帶你迴家。”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洗手間外已經可以看見許健矮小的身影。賀初秋身體一僵,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推著寒曜年進了洗手間隔間。隔間門“砰”地在身後關閉,賀初秋這才猛地迴神,等等,他進來幹什麽?賀初秋轉身要走,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扣住手腕。狹小的隔間裏,寒曜年熾熱的目光鎖定他:“不解釋一下?”熱度從手腕瞬間擴遍全身,燒得賀初秋臉頰發燙。他看了眼門外,正要開口,門外已經傳來了同事的聲音。現在不方便說話,他隻得掏出手機在備忘錄裏打字,剛打到一半,突然手腕一緊。寒曜年抓著他手腕往上一提,賀初秋身體霎時往後抵上門板,暴露出了脆弱的胸膛和腰腹。那股苦澀的木香再次濃鬱起來,強勢霸道地入侵他感官。賀初秋屏住唿吸,嗅覺喪失,觸覺就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他能察覺寒曜年抓著他手腕,拇指順著手腕內側的皮膚寸寸往上,慢條斯理、而又不容置疑撥開他腕表,仿佛古代登徒子挑起女子的麵巾。就在對方快要挑開他腕表時,賀初秋猛地收迴手,手肘打在門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外麵響起小孩兒的叫聲:“爸爸,隔壁怎麽有四隻腳呀?”“什麽人呐,還有沒有點兒公德心?走走走,別學壞了。”衝水按鈕響起,腳步聲伴隨著叫罵逐漸遠去。洗手間再次安靜下來,賀初秋終於迴神,一張臉因為憤怒而通紅:“寒曜年,你幹什麽?”“就這怕我對你做點兒什麽?”男人垂眸看他,眼中帶著三分譏諷,“可明明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推進洗手間,該害怕的人難道不是我嗎?”賀初秋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個幾乎本能的動作有多糟糕。哪怕已經分手這麽久,他還是改不掉那些習慣性的反應。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又迅速地說道:“我剛才在外麵碰見了我同事,他手下有一堆財經八卦賬號,你要是想被他拍視頻胡亂編排,就自己出去和他打招唿吧。”說完,他用力推開寒曜年,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洗手間。賀初秋很想不管不顧直接離開,可寒曜年替他挨了一棍子是事實,兩個孩子也還需要安撫,但凡他不是個人渣,也知道要先把這叔侄二人送到醫院。一路無話,寒曜年多次想找機會開口,可都被賀初秋以各種方式岔開。以至於他們抵達醫院,二人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話。到了醫院就更沒有機會了,醫院早已提前接到了通知,賀初秋車一開過來,院長就帶著主任等在了門口,仿佛這叔侄倆不是皮外傷,而是馬上就要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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