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苦笑著端起麵前酒杯,與趙斌輕輕一碰之後,一飲而盡,繼而問道:“賢弟啊,如此說來這山寨上下的糧草倒是與你沒什麽關係”,說完嶽飛忽然一愣,眼中更是神色流轉不定,“賢弟,你剛才說鍾相死在我的連環計下?如此說來劍州之事你也清楚了?那哥哥這裏卻有一問,不知賢弟你可能為哥哥我解惑啊?”


    正拿筷子夾菜的趙斌聽聞此言就是一愣,當下將筷頭上的一塊羊舌簽夾到嶽飛碗中,隨即笑著說道:“哥哥,咱們邊吃邊說,這一桌子菜可是廢了小弟不少功夫啊,這要是涼了、糟蹋了,別說你心疼,小弟我都心疼啊。”


    聽趙斌如此招唿,嶽飛方才有心思看看眼前這桌子盛宴,這一看不要緊,饒是嶽飛這些年身為大帥,眼見拓寬不少,但看著麵前這張圓桌之上的菜肴,心中還是震驚不已,所用器具華美自不用說,這其中很多菜肴甚至連嶽飛這位大帥都不曾見過。


    但見這桌上大小盤碟四十餘個,其中有繡花高飣、鏤金香藥、雕花蜜煎、砌香成酸四樣壓桌,有冷盤八道,葷素各四,其後是下酒菜十五道,其中什麽叫荔枝白腰子、三脆羹、羊舌簽、鴛鴦炸肚,哪個叫沙魚膾、鱔魚炒鱟、螃蟹釀棖、洗手蟹,那是一一在列,除卻這些外還有飯菜十五道,其中各色時蔬、熏雞醬肉,做的那是分外精致,平日裏整隻上桌的肥雞,此時也被後廚精心斬切,極為細致的擺在桌案之上。


    看著麵前這一道道菜肴,嶽飛不由得麵露感歎之色,衝著趙斌拱拱手道:“賢弟費心了,看這些菜就知道賢弟頗費了一些功夫啊,隻是如今外寇未除,你我兄弟如此鋪張卻是不美,隻此一次,下次你我兄弟相見,便是豆腐一牒、青菜一碗,也是美味啊!”


    趙斌笑著點頭道,“兄長安心,這些菜看著奢靡,其實也就是廚子費心做細些,用的餐具都是家中舊有,這次也就是費點力氣運來罷了”,趙斌說著用看向剛才夾給嶽飛的那道羊舌簽,“便拿這道羊舌簽來說吧,聽上去用的羊舌頗為奢侈,可實際上小弟這次來,高將軍他們不太放心,硬是讓小弟帶了五百騎卒相隨,這羊舌其實是昨日給軍士們開葷剩下的,兄長莫要嫌棄才是。”


    聽趙斌此言,嶽飛也是一愣,繼而搖頭失笑道:“賢弟身居高位,仍無浪費之心,為兄甚慰,哪裏還會說什麽嫌棄啊”,說著嶽飛拿起筷子吃了趙斌夾來的這羊舌簽,隨後兄弟二人又對飲了一杯酒,嶽飛方才笑道:“賢弟現在能說說這連環計一事了嗎?”


    “我說大哥啊,你還沒忘啊,要不小弟給你說說這次隨行來的五百人馬啊?”


    可嶽飛卻連連搖頭道:“哎,不聽不聽,不就是廳外那五百人嘛,一看就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卒,再加上那些人的年紀,近十餘年內大戰就那麽幾場,他們的身份不難猜,倒是為兄這連環計成功的實在有些糊塗,還請賢弟為愚兄解惑啊,如果其中有所錯漏,賢弟也請盡管講來,為兄日後再行此計好隨勢修改啊。”


    眼看嶽飛追問連連,趙斌隻能點頭說道:“好吧,這事該從哪說起呢?這些年的種種事情,想必兄長也猜到小弟手中有一隊人馬,這隊人馬不善廝殺,卻善探聽各處消息。”


    “不錯,一開始我還以為這隊人馬無非是當年見過的白毦精兵,可隨著和蒙將軍接觸的越來越多,對白毦的了解越來越詳細,這些人的行事倒是越讓為兄我看不懂了,當年傳信取刀之人,應該就是這隊人馬中的一人吧?”


    “不錯,正是他們,這些人乃是先祖為防皇城司而專門訓練,其中因果幹係頗多,請大哥恕小弟不能細言”,嶽飛聽到皇城司三字,已然猜到這隊人馬的作用,對於皇家之事,自然也不願多問,當下點頭應允。


    而趙斌則繼續說道:“那日劍門關內,也有小弟的手下在,他本是孔彥州的麾下,後隨孔彥州撤入劍門關後,就使了些手段,轉投到了鍾相麾下,因此大哥那一計他在一旁是看的清清楚楚,孔彥州知道的、不知道的,鍾相知道的、不知道的,他都看在眼裏,自然能猜出大哥你想要做什麽。”


    “賢弟,這事恐怕看看還不夠吧?”


    “那是自然,兄長這一計設的頗為巧妙,要說其中有什麽缺漏之處,卻是對於鍾相此人的把握差了一籌!”


    “哦?此人難道不是個多疑之輩?可這是為兄根據他過往經曆,還有楊欽的描述推理而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差錯啊,難道此人平日待人多有掩飾,這多疑是他的偽裝?”


    趙斌一聽嶽飛的疑問,先是一愣,繼而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壞笑,“兄長當真想知道此事?來來來,且飲此杯,待將這杯中酒喝了,我在為兄長解惑!”


    嶽飛聽此言笑著用手點指趙斌,“你這廝啊,竟然還灌起為兄酒來了,難道是想為兄我飲醉之後,好少問你兩句嗎?”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嶽飛的手上卻沒停,端起麵前的青瓷酒杯是一飲而盡。而嶽飛這次飲酒之所以如此奇怪,一來自然是兄弟重逢,心中激動難耐,二來則是害怕稍後趙斌會提出什麽讓自己難辦之事,到時候哪怕是借酒推脫,自己總也要喝過才能醉啊。


    而趙斌卻連連擺手道:“哥哥,你可不能冤枉小弟啊,這酒乃是難得的五十年禦酒,家中所剩都不多了,弟弟是想要哥哥多喝兩杯好酒,既然哥哥如此想,那咱們兄弟且先說事,待兄長心中疑慮淨去,你我兄弟再開懷暢飲!”


    趙斌說著也端起麵前酒杯一飲而盡,隨即為嶽飛解釋道:“兄長對鍾相的脾氣把握可謂精準,但卻忘了一件事,這鍾相起事前不過是鄉野小販,父輩更非名門,那日兄長施計之後,他心中固然有一二懷疑之處,可憑他的見識卻想不出哪裏不對!小弟手下那人也沒做的別的,就是在鍾相窗外執勤時,與手下弟兄講了當年梁山泊三打祝家莊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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