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大營之中,眾將士吵吵鬧鬧趕去練兵場選兵,而嶽飛則獨自坐在帥帳之中,想著剛才發生的種種,想著刑場上陸澤那得意而又猖狂的大笑,一時間兩眉間皺起一個大疙瘩,其中似乎有萬千說不清的愁緒。


    守在帥帳門前的王橫有心勸勸自己大帥,可自己拙嘴笨舌的又想不到什麽合適的說辭,這可把王橫急得也在帳前抓耳撓腮,正在王橫沒注意的時候,那邊老千歲背著雙手晃晃蕩蕩而來。


    “呦,王橫,張保不在,你小子怎麽在這裏學起猴子來了?莫不是打算練上一路猴拳嗎?”


    這邊王橫一見金烈,臉上立時浮現一抹喜色,原本撓頭的手此時更是直接向下,拍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哎呀,我的千歲爺啊!小的可算把您盼來了,您快進去看看吧。”


    金烈見王橫如此激動,不由得一愣,“怎麽了?鵬舉不是邀眾將在帳內議事嗎?這是出什麽事了?你先說明白了,不然我一個白身無端入議事之所,那可容易牽連你家大帥啊。”


    “哎呀,千歲爺,議事早都結束了,眾將如今都去選兵了,帳內隻有我家老爺一人,可不知怎滴,眾將在時我家大帥還談笑風生,眾將一走他就變得愁眉不展,您聽聽,他現在還在唉聲歎氣呢。”


    金烈側耳一聽,隨即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家大帥在愁什麽了,你安心在帳外守著,看好大帳四周,任何人不要近前,我去勸勸你家大帥。”


    金烈說著挑簾門邁步走入大帳,而帳外的王橫見此,急忙將倚在一旁的大棍拎在手中,隨即神情嚴肅的圍著這頂大帳巡視起來。


    再說帳內,金烈挑簾門入帳,坐在桌案後的嶽飛自然有所察覺,見是自己老伯父到了,嶽飛急忙起身施禮,隨即恭敬的將金烈讓至一旁的交椅上端坐,自己也棄了桌案後的帥位,陪坐在金烈身旁。


    看著眉頭鬱結的嶽飛,金烈搖搖大毛腦袋,抬手輕拍嶽飛的肩頭道:“癡兒啊,癡兒,還記得那日從牢中放出江州眾官吏時,咱們爺倆還談起過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當時你不是還能接受嗎?怎麽今日經過刑場那一番熱鬧,竟然氣成這般模樣。”


    嶽飛搖頭歎息道:“伯父大人,那日情形怎能同今日相比,且不說那日咱們是依照往常經驗推斷,就算一切都按咱們想的一般,可是那隻不過是他們個人所想,所求不過是自保罷了!可今日呢,今日那道聖旨,分明就是陸澤等人早有靠山在朝,為他們求來的保命聖旨啊!這,這,這可真應了那句官官相護啊!”


    而金烈卻搖搖頭道:“鵬舉啊,你難道真的隻是因為這些事生氣?我那睿智多計的好侄兒可不該如此短視啊!”


    一聽金烈這話,嶽飛張了張口,可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金烈見此當即勸道:“無妨,進來前我已經命王橫嚴加把守,這帳內隻有你我叔侄二人,心中有何不快就說予某聽聽吧,老頭子我沒準也能為你開解一二。”


    金烈這話落在嶽飛耳中,就好似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時間這位精忠大帥整個人都鬆弛下來,半倚半靠在這交椅背上,雙目無神的望向眼前地麵,口中輕聲說道:“伯父大人,當今官家不是位糊塗天子啊,江州城知州大人是如何死的,他不是不知道,咱們未入城時就能猜到城內其餘官員有問題,難道他,他真的猜不到?還有那先於我奏章當達建康的消息,他難道就不好奇,不起疑,不知道這些人背後隱藏的秘密?”


    金烈看著自己侄兒如此,一時間也是搖頭輕歎,“鵬舉啊,老頭子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這講了恐你會更加受不了,可是不講老頭子我實在編不出別的答案來迴答你這問題,要不要聽你自己決定吧。”


    嶽飛聽金烈這話,眼中閃過一抹光彩,當下坐直身形看向一旁的金烈,“伯父大人久經官場,曆經數朝,對朝內之事看的自然比飛清楚,還請伯父大人賜教!”


    看著麵前的侄子,金烈也不再遲疑,微微頓了頓,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語氣,緩緩說道:“如果我要說你提的這些問題官家都知道呢?甚至在那道為你表功的奏折送到他麵前時,他連江州官吏誰有問題,他都已經知道了呢?”


    嶽飛聽金烈說的這話,如遭雷擊一般,雙目中滿是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看向金烈,“伯父大人,此言當真嗎?那,那官家為何會下這麽一道聖旨啊?”


    “為什麽?鵬舉啊,你覺得官家能在南京登基,能在牛頭山之後還穩坐建康,靠的是誰?”


    聽金烈這個問題,嶽飛就是一愣,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迴答,總不能說是靠他嶽鵬舉拚死保駕吧。


    而金烈卻似乎看出嶽飛心中所想,笑著問道:“靠你嶽鵬舉保了他一條性命?靠李綱、沙丙這些人忠心追隨?靠韓世忠的忠心報國,狼福山練兵?還是靠當年的勤王大軍?”


    嶽飛聽著金烈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下意識的就想點頭,可隱隱的又覺得哪裏有不對的地方,隻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金烈,而金烈則微微搖頭道:“我大宋三衙三省三院六部九寺,除此外還有各地官員,各部院衙門,這其中需要多少官吏?沒了這些人,官家他如何穩坐江山?自靖康以來,國無寧日,科舉更是無從提及,這麽多官員的空缺,官家總不能隻靠著開封逃來的那些人吧?”


    聽金烈說到此,嶽飛的腦中似是炸開一道靈光,緩緩問道:“伯父大人,你是說,這建康城內?”


    “那陸澤姓陸,城內旁的官員不是顧,就是蔣,我也說不好其中的原因,但衝他這道聖旨,咱們這位官家怕是想要堅決貫徹祖製了,與這些坑害百姓的讀書人相比,鵬舉,恐怕你、你們,更讓他感到心驚膽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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