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老店之中,趙斌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一般消滅了桌上趙義準備的幾道小菜,又用剩菜拌了一碗白皮麵,一旁的趙義忙說:“少爺,我再去安排廚下做幾道菜?”


    趙斌擺擺手,三兩口吃完麵,衝趙義說道:“義叔,你最近在這,可有金營的最新消息?”


    趙義點點頭道:“金兀術大軍比少爺你早到一個時辰,緊挨著粘罕的大營布下營帳,自己獨自領了康王去見粘罕。”


    “那義叔你知道這兀術大營排布嗎?我想去他大帳之中見見他,又恐走錯了。”


    趙義笑道:“要是尋常,這兀術大帳還不好找,可這次攻破開封,兀術擄了李若水和皇家藏書。這兩樣他是左右不離,因此少爺去營中見三座牛皮寶帳聚在一起的,其中一座必是兀術大營。”


    “既然如此,我這就去金營給兀術送禮,正好趁他去見粘罕,我在他帳中給他個驚喜。”


    趙義忙說:“少爺你等等,我這就召集人手陪你去。”


    趙斌搖搖頭:“你們暗衛身份我也見了,雖然斂息藏身比我身法高明,但是速度上不如我,我自己一人進退方便些。”


    趙義也知道自己少爺的脾氣,因此也不再強求:“那我在大營之外接應少爺你?”


    趙斌略一沉吟,繼續說道:“也不用,你在這裏備好快船,渡我過河就是了。”


    趙義聞言也是一驚:“少爺這能行嗎?”


    “料也無妨。”趙斌說完,也不遲疑,拎著提盒來到悅來老店門口,見門口備有幾匹高頭大馬,當下問道:“義叔,這馬是咱們家的嗎?”


    趙義應道:“自然是咱自家馬匹。”


    “好,那我牽走一匹,這段路走過去還有段距離。”


    趙忠笑道:“少爺還記得那日被趙忠帶著狂奔六十裏啊。如今兀術大營比當日少爺駐紮是多了數倍,因此多多占了十裏路,少爺你倒是省些路程。”


    趙斌搖搖頭:“這兀術十裏大營,恐怕帥帳要在中央,這五裏路可苦了我了。”說完一催戰馬,直奔金兵大營而去。來到大營外,趙斌也不遲疑,棄了戰馬,運起身法就向營內飄去,這次有了目標,不用像之前一樣,一座座牛皮寶帳翻找,隻找三頂聚在一起的大帳就好。


    廢了一番功夫,等趙斌找到這三座大帳時,也已經天近子時了,三座大帳成品字形分布,如今兩座帳篷內沒有燭火,趙斌先邁步走入左邊一座大帳,這進了帳篷趙斌就一步都前進不了。這大帳左右寬足有二十步,進深也有十五步,高有一丈五尺,裏麵除了趙斌所站的一片空地,其餘全部空間都堆滿了古籍善本,一看就是有專人精心維護。


    趙斌不由得心下感歎:“大宋皇家藏書名不虛傳啊,可惜這些我可帶不走。”邊想邊倒退著出了大帳,正欲去看另一座沒點燭火的大帳,就聽見那亮著燭火的帳中傳出一聲長歎。趙斌身形一晃,來到大帳側麵,用鹿角刀點破帳篷,向內看去,隻見一文官坐在案後,扶額歎息。“想來這位就是李若水,李大人,前世這位大人的下場可並不好,我要尋個機會救他迴去。”


    想到此趙斌身形晃動,來到大帳正麵,抬手敲暈門口的守衛,趙斌一手一個,拎住兩個金兵的腰帶,邁步走進李若水的大帳。將金兵扔在大帳角落裏,抱拳拱手向李若水施禮道:“李大人,近來可好?小子救你離開這金營。”


    趙斌身形輕盈,動作又快,因此直到他出聲,李若水才察覺自己麵前站了人。抬頭看去,隻見一黑袍少年,身後背一根銅鐧,一個皮筒,腳邊放著一個提盒,此時正衝自己施禮,李若水仔細打量趙斌,卻是瞳孔一縮:“閣下好功夫啊,竟然敢直入這三十萬金軍大營,不知你來此所謂何事啊?”


    趙斌笑道:“一來給兀術送一份大禮,他二哥的人頭,二來就是救李大人離開這虎狼之穴。”


    誰知李若水聞言,竟然猛地起身,撞翻自己麵前的桌案,伸出二指指向趙斌:“無知小輩,你有何資格如此托大,竟然隻身犯險來此險地!你要是也陷在此營,我大宋還有何希望!本官用不著你救,你滾!”


    這猛地一頓喝罵,趙斌也傻眼了:“李大人,你認識我?”


    李若水沉聲道:“不認識,但你這張臉,我認識。我曾任太學博士,因此有資格去崇文院當中,正殿掛有太祖聖像,你這張臉,我可太熟了。”


    趙斌點點頭:“太祖四世孫趙斌,見過大宋忠良。”


    李若水聞言低頭盤算一番,抬頭看向趙斌苦笑道:“不怪你入金營,不救二帝,獨獨來救我,細細算來確是太宗一脈對不起你們一家。對了,你怎麽會殺了喇罕,我記得兀術命他押送宗室嬪妃,金銀珠寶斷後啊。”


    趙斌苦笑著,將喇罕所作所為,二位皇後自殺之事講給李若水。李若水聞言,泣不成聲:“如此說來,我更不能隨你迴朝了。”


    “這是為何?”


    李若水正色道:“此世間,一人有一人之使命,你為太祖嫡傳,值此危難時刻,應當舉起大旗中興大宋。而我的使命,如今在金營之中,兀術頗為信任我,因此我在這一天就能保二帝一天,同時還能護理那些藏書。”


    趙斌忙問:“那這一去金國,你可如何自處。”


    李若水大笑道:“國破家亡,李某區區殘軀,何懼一死。要是我死能喚醒大宋群臣護國之心,也是一件美事啊。”


    趙斌見李若水此時心存死誌,心知自己苦勸不動,有心取出金鐧強命李若水,卻聽李若水說道:“公子莫要取了,想必皮筒之內是太宗親封打王金鐧吧。你要是想以此鐧強逼我,那我隻能先行了斷了。”說著竟然從袖中取出一柄短刀,搭在自己脖子上。


    趙斌連忙擺手:“李大人切莫如此,我不取就是。”正在此時,就聽遠處傳來甲葉聲,趙斌正色道:“李大人,請您還要多多保護好自己,我先去給兀術獻禮,當日我持刀脅迫兀術,他許我,隻要他統兵一日,則我大宋百姓一日不受金兵侵犯。我今日倒要好好問問他。”


    李若水點點頭:“想來你心意已決,而且你既然能來我這大帳,去金兀術那也不難,但是我還要再勸你一句,如今你是大宋的希望,不可貿然行事了,一定要三思而行。”


    趙斌向這位大宋忠良深施一禮,也不再多言,提起腳邊的提盒,身形晃動消失在李若水的帳中。搶在兀術之前,進了他的大帳,將提盒放在金兀術的矮案上,轉身坐在了案後,靜候兀術。


    此時兀術也邁步走到大帳之前,迴頭看到李若水營門前,竟然沒有值守軍卒,不由得怒道:“今日是誰當值,怎麽如此疲懶,李大人營前都不安排人,要是怠慢了李大人,一個個都給我軍法司挨板子去!”


    說著獨自邁步走進自己大帳,剛一進帳走到盔甲架前,想要卸甲忽然察覺不對,扭頭看向帳中矮案。趙斌也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亮桌上的牛油大蠟:“四太子久違了啊。”


    金兀術原本想要喚人,見是趙斌,也知道喊人來也攔不住他,於是轉身來到矮案前,拉過一旁的小案和趙斌相對而坐:“趙斌,你怎麽今日有時間來我大營了,莫不是要救二帝?若是如此,你可不該來我這裏,二帝押在後營之中。”


    趙斌搖搖頭:“二帝與我何幹,此二人昏庸無能,竟然信了張邦昌和六甲兵這種鬼話,有此被擄之厄,也是咎由自取。”


    兀術笑道:“那你今日找我有什麽事情啊?”


    趙斌將提盒向兀術一推:“專程給四殿下送禮,請四殿下親自看看吧。”


    兀術微微一笑:“好啊,倒是不知什麽寶貝,竟然有勞你親自相送。”說著伸手打開提盒,低頭看去,竟然是自己二哥喇罕的人頭,兀術猛地看見人頭,不由得驚得倒退三步,帶反身後矮案:“德州大營中那座京觀是你幹的?那可是六千人啊!”


    趙斌輕笑一聲道:“你當真不知?不知道那六千人幹了什麽事?兀術!你莫不是忘了之前答應我什麽?”


    兀術兩道掃帚眉擰成一團:“本王當然沒忘,不傷黎民不傷百姓,除了攻城拔寨兩軍對壘,再不傷你大宋一人!”


    “四太子好記性啊,那你又是怎麽做的!”說著也起身怒視兀術。


    金兀術聞言一愣:“自然是言出必行啊,你若不信,可隨我去軍法司查證。”


    趙斌冷笑道:“軍法司就不必去了,四太子你還是好好查查,喇罕這畜生,還有那六千軍卒死前都在幹什麽吧!六千人啊,好嚇人的數字,當日潞安州守軍也不過就是這麽多人。我隻有十人,就十人,殺了整整三個時辰,殺到最後一人時,他依舊睡得如同死豬一般,你四太子麾下軍卒白天倒是操勞得緊啊!”


    金兀術聞言一愣:“你何處此言?”


    “多說無益,你還會覺得我大話詐你,你還是去查查我大宋鄭皇後、朱皇後如今身在何處,你從開封城劫掠而出的一萬多人,至今還剩幾人!”說完轉身躍過兀術,走向門口,在大帳門口前止步道:“你查明真相之後,如果還有心找我幫你二哥報仇,我在北岸等你,你我二人放手廝殺,我給你報仇的機會。”


    說完身形一晃,出了金營,見自己騎來那匹馬還在營外林中吃草,趙斌索性騎馬迴到悅來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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