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宗穎聽此言卻是微微搖頭,“哎,俊逸,咱們現在可是在江南地界,你本就是南方人,這大雪是初冬該有的嗎?恐怕你此身也是初次見如此大雪吧?”


    章啟暘一聽這話,再看看已經被大雪覆蓋的小院,“哥哥,你,你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啊?難道城內又發生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了?”


    “午後,那秦相曾進宮一堂,三言兩語說走了韓元帥,此事,俊逸可知?”


    “我知道韓帥今日迴城,似乎是為了什麽大事而來,進城時端的是風塵仆仆,隻是韓帥迴臨安是為了什麽我卻不知。”


    “韓帥迴臨安是為了給嶽帥保本,隻是這保本的奏折還沒遞上去,秦檜那邊就審出嶽帥的口供了,這就使得韓帥在金殿質問秦檜,嶽帥犯了什麽大罪。”


    宗穎說著將目光從大雪移到身旁章啟暘的身上,“俊逸,你猜,咱們秦相說的什麽?”


    “什麽?”


    “莫須有也!秦相說嶽帥謀反之罪莫須有也,韓帥問,此仨字何以服天下,秦相答曰,此上意也!”


    章啟暘一聽這話,氣的是奮而起身,抬手重重一拍桌案,“好膽!好昏君!好奸賊!“


    而宗穎見此卻是絲毫不慌,反倒是緩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韓帥恐怕心中也是這麽想的,所以隨便尋了個由頭,便迴淮河大營去了,而那趙構一看沒人保本,便連口供看也不看,就與秦檜商量起處決嶽帥一事了。”


    章啟暘原本還詫異宗穎竟然直唿陛下名諱,可待聽到宗穎後麵的話,章啟暘卻是瞠目結舌,“處,處決嶽帥?”


    “不錯,趙構密旨,點楊沂中為監斬官,以金龍銀弓與大理寺密裁嶽飛!”


    章啟暘聽聞氣的是勃然大怒,迴身一腳踹翻身後的交椅,破口大罵道:“昏君,昏君啊!金人未滅,國仇未報,竟殺大將,此事自古未聞,真真是無能啊!”


    罵到此,章啟暘轉身進書房,跪倒在宗澤的亮銀甲前,連連磕頭道:“恩師啊,恩師,您教俊逸殺敵之能,布陣之功,可您,您怎麽識人不明啊,偏偏看上此為昏君,如今,徒兒我卻是進退兩難,進則是不忠不孝,既有背主之事,又有逆師之舉,退,退卻失了公正之心,喪了武將之膽,又和那秦檜逆賊有何區別!恩師,你在天有靈,請明示徒兒啊!”


    可屋外的宗穎一聽這話,卻是一臉迷惑之色,繼而一步躍入屋內,抬手拉住章啟暘的手腕,“俊逸,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為何說我父帥識人不明?”


    猛地被宗穎這麽一扯,章啟暘也是一愣,可隨即卻是苦笑的搖搖頭道:“恩師之命,俊逸一人遵從便是,萬不可再牽連哥哥你,你若是想做什麽,便去做,我,我今夜吃醉了!”


    章啟暘說完將頭一低,隻跪在宗澤的甲前,卻是不再說半句話,但這些卻把宗穎急壞了,當下一跺腳道:“哎呀,我的祖宗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和我藏著掖著,這麽多年了,父帥臨終前對你說了什麽,我從來都沒問過,可,可今日這時候,我確實不得不問了,俊逸,你對我說,父帥到底給你說了什麽?!”


    章啟暘聞言長歎一聲,隨即雙目猩紅的看向一旁的宗穎,“兄弟,你當真要知道?”


    “你快說!”


    “那日,恩師當年因為議和之事請辭,卻保舉我坐上這留守之位,後來恩師迴到家中便一病不起,我一直侍奉在臥榻之前。”


    “是,我知道,這事是我得謝謝兄弟你,謝你替我盡了孝,可是父帥去世前究竟說了什麽?”


    “恩師死前先喚老太師進屋,與抬手聊了足足半個時辰,而我則在屋外侍奉,內容是什麽恐怕兄長隻能去問老太師了,後來太師出來,喚我進去,恩師傳了我三卷兵書,又對我說了官職一事,要我一定好好坐穩這留守之位,護好這大宋錦繡河山,既然得了他的兵書武藝,就替他為大宋盡忠,和兄長你一道扶保大宋!”


    “然後呢?還有什麽?父帥還給了你什麽物什?”


    章啟暘一聽這話卻是一愣,繼而緩緩點點頭道:“那是恩師已然是彌留之際,在將爛銀甲托付予我後,就隻說保大宋,興天下,奉君令!還有東南什麽,隻是最後幾個字實在沒聽清楚。之後,恩師便三唿過河而死!”


    說完章啟暘不由得長歎一聲,“如今大宋河山破碎,恩師扶保趙構坐了天下,又保我當了這留守之位,我隻能尊師命,安心當著大宋臨安的留守,還能如何,難不成棄了恩師用性命為我換來的官職,去背叛大宋?去扯旗造反?”


    章啟暘說著抬頭看向宗穎,可卻發現自己這位兄長神色莫名,甚至有幾分無奈之色,隨即就聽宗穎問道:“俊逸,這些年,這些話,你為何不對我說啊?”


    “這破落的大宋江山,這昏君奸臣的朝野,我尊師命保他,也就保了,可是哥哥你不能為此蹉跎一生啊,此事我不與你說,你便不知道,不知者不為罪,你自可奔別的錦繡前程而去!不然,兄長怎會為那西北之人做事,替他行那遊說之舉啊?可是恩師選了趙構,我便也該選趙構!”


    章啟暘越說,這宗穎臉上的苦笑越濃,到最後宗穎扭頭看著那副爛銀甲,搖頭長歎道:“父帥啊,父帥,你說都最後時候了,你還藏什麽,有什麽話直說不好嗎?這些年鬧出的誤會來,差點沒把孩兒和老太師難為死,還以為你選錯了人呢!”


    “哥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宗穎扭頭看看跪在那裏的章啟暘,長歎一聲道:“哥哥,這大宋天下是大宋天下,這太宗皇室,是太宗皇室,你我為臣子當保江山社稷,可這皇室之爭,卻可擇機而動,父帥遺言的最後一句,該是尊君令,東南巽風歸!”


    宗穎說著雙目掃視爛銀甲,最後抬手摸向甲胄腰間,“俊逸,這甲自從父親予你,你是不是隻當年報喪穿過一次?”


    宗穎說完屈指在甲胄腰間一扣,一枚小令就落在宗穎掌心之中,其上刻的正是八卦之一的巽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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