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又嘆了氣,“我想姨母倒不至於耿耿於懷就好,很多事不能強求,我好像好幾世都沒做過母親了呢。說到這點,我可能更羨慕你一些。”


    青岩眼睛瞄向窗外,“仲晨迴來了。”


    望舒抱著青涵,跟著青岩走到院中,就見二王子立在半空,問道,“帝君在不在?”瞧見青岩,“你兄弟被貴妃娘娘抽了靈力,再無用處,我找了機會,便將捎了迴來。”一揚手,兩隻白狐狸直接跌進青岩懷裏,“性命無虞。”


    美女狐狸臉蛋蹭蹭自家兄弟,“修行之事來日方長。”


    “帝君不在,我可便宜行事。她,快趕來了。”仲晨直指前方。


    紅衣貴妃氣勢洶洶,對全家人怒目而視。


    “會法術又不是什麽錯。問題就在於你擅動延壽秘術。生死有命,豈是憑你一人之力便可更改?耗用他人靈力為元重洛延壽,對元重華動用移魂術,皆為大過。”二王子朗聲道。


    “他人?”望舒不解。


    鳳凰抱著胳膊,不緊不慢的解釋,“饕餮國師被嚇跑了,法海大師的靈力幾乎被她抽幹,如今倒在祭祀仲晨的那座小廟後麵的道觀裏,快要爬不起來了。”


    “也好。免得大師再為禍人間,不分青紅皂白的除妖降魔——據我所知他就打算誅仙。”


    “她比我還自私。”


    望舒理解鳳凰的意思,抬起頭,看著麵目猙獰的貴妃,“你當年是拿自己的壽命換我長壽,而她用得是別人的。一個是犧牲,一個是害人。可差得遠了。”


    白白輕輕牽住望舒的手,“她怕是要墮入惡鬼道了。”


    “靈月。”神仙爹爹站在院門口,平靜喚道,順手護住身邊平陽公主。


    “你竟還沒死?!”她俯衝下來。


    仲晨隻一根手指輕點過去,貴妃全身爆起赤紅烈焰,劈啪幾聲過後,肉身燃燒殆盡,一抹幽魂也隨之煙消雲散。


    靈月是因愛而生,也因愛而亡。遂了自己的願,至死也未必會有悔意。


    望舒一時失神,靠在白白胸前,呢喃道,“她唯獨從未想過自己是否愛對了人。可真不值得啊。”


    隨後這天,望舒和平陽一直都很安靜。


    青岩拉著九暄去了廂房,照顧自己那兩隻靈力盡失、化身原型的狐狸兄弟。


    九暄分了點仙元給自己的大舅子,二舅子,麒麟和鳳凰也沒袖手旁觀,友情贊助了幾分仙氣。


    到了晚上,青浚、青淥已經迴復人形,穿著借來的衣裳,紅著臉,向仙君們表達感激之情。


    之後,神仙爹爹已經換迴自己的身體,進門第一件事,先抱起望舒。


    雖然陌生卻溫暖的懷抱,有些紮臉的鬍渣,還有眼角的幾縷細紋,無一不提醒她,親生父親真的迴來了。這個念頭竟讓她險些淚湧。


    終


    仲晨秉燭夜戰趕好了一份《帝王監察報告》,在破曉之時敲了東華帝君的門。


    在內院書房,他心中忐忑的站在一邊,等著大神給出結案意見。


    神仙爹爹隻略略翻看,又定睛端詳二王子一番,才道,“很好。交差足矣。”


    仲晨道謝,行禮告退,剛邁出房門檻,背後響起神仙爹爹的聲音,不大卻仿佛能直抵內心,“仲晨,何須見外?若是因與你長兄同在一處而不自在,盡可明言。”隨後不免搖頭輕嘆,“罷了,待我迴天庭,你便去我那兒做事吧。”


    二王子猛地迴頭,眼睛中迸發著光彩,“多謝帝君。”


    當天下午,述職圓滿的仲晨誌得意滿的歸來。那張本就帥得耀眼的俊臉上,洗去平日裏慣常的輕佻,取而代之的則是輕鬆愜意。


    晚飯時分,全家聚在一處,二王子在桌下拉著平陽公主的手,“我休假了。這段日子帶著亦如去遊山玩水吧,省得你總抱怨自己像被囚在籠中的金絲雀。”


    公主笑得如花般燦爛,不知是因杯中酒意還是情郎蜜語,兩頰更是飛上幾瓣桃花。


    飯後,神仙爹爹起身,“我要進宮一趟。亦如、仲晨也一起來吧。”


    不知道帝君以元重華的身份和當今聖上談了些什麽,但入夜之前神仙爹爹即已迴返,麵色、舉止一如尋常。


    沒過多久,元重洛下了兩道諭旨:一份因平陽公主招贅新駙馬而詔告天下。


    另一份是說太尉——也就是靈月貴妃娘娘的娘家,貪贓枉法,目無尊長,先炒家後將“罪臣”全家押往大牢,由刑部審理定奪。但明眼人知道,太尉家從此倒了。


    此事又成了全家飯後談資,正所謂的“卸磨殺驢”,貴妃娘娘雖然保住夫君地位,從而在世獨享專寵,可後宮十來年竟一個皇子女都沒降生。她一死,就樹倒猢猻散,元重洛也終於甩開手腳大幹一場,而第一件事就是拿嶽丈試刀。


    陰沉善忍,伺機而發,元重洛確是天生帝王才。而換成普通人,這就叫做“忘恩負義”了吧。


    平陽姨母曾想替望舒討迴郡主尊位,但望舒堅定的謝絕了,因為她並不愛“出風頭”。


    公主顯然不夠了解她,試想,找了個神仙夫君,誰還會把人間仕途地位富貴等等放在心上?


    選了個吉日,自稱“江湖遊俠、閑散人士”的仲晨騎著高頭大馬招搖著“嫁”進了公主府。


    望舒、白白他們混在看熱鬧的人群裏,聽著老百姓指著一身大紅意氣風發的仲晨,一聲又一聲的感嘆“如花似玉的小夥子怎麽就又掉在了一灘泥地裏了呢”之時,不由哈哈大笑。


    神仙爹爹曾偷偷帶她迴王府,見了老王爺一麵——雖然法術解除,但老人家的身體迅速垮了下去。在病榻上,見到與女兒一模一樣的外孫女,榮王爺也禁不住老淚縱橫。


    到了轉年的春節過去,老王爺沒了,神仙爹爹襲了爵位。


    仲晨和平陽之後離京,開始二王子所承諾的“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暢遊天下兼談情說愛的旅程。


    開春,神仙爹爹接了個欽差督察的任務,帶著一群能臣幹吏,風風火火下江南去了。


    “平安醫館”依舊營業。


    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位容貌酷似神仙爹爹、衣著華貴、舉止不凡的中年男子上門求診,望舒一眼便知對方身份來意,卻還是按照尋常流程,望聞問切,開了個調養祛心火的小方子送上,還特地要了一錢銀子作診金。


    對方瞧著方子,一揮手,早有隨從遞上一兩紋銀。


    望舒不接,笑道,“皇上知道民女這是獅子大開口麽?”


    見被識破,元重洛也不氣惱,“你也長這麽大了。五歲時,你娘帶你進宮,見過我,還記得麽?”他自稱“我”,不是“朕”,語氣輕鬆,竟真如家人閑談般自在。


    望舒更實在,搖頭道,“不記得。我該記得的人我都沒記住。”更何況您這位血緣隔了一層的叔伯長輩?


    在她身後的白白聽出畫外音,側過頭偷笑。


    元重洛一時啞然,稍頓又正色問,“不恨我?”


    望舒沉默半晌,才答,“恨。但恨又如何?您是位好皇帝,自然當不成好伯父。百姓喜歡您就行。我一人的好惡並無足輕重。”


    皇帝伯父像是早有準備,哀而不傷,“我也隻是求仁得仁罷了。”說畢起身告辭。


    望舒和白白送出門外。


    當吹起秋風的時候,仲晨帶著公主迴了京城。


    她已經病入膏肓,迴來隻為見一眼故人。


    在仲晨的懷裏,她最愛的兩個哥哥元重洛、元重華都守在她身前,公主一手牽著一個,含笑而逝。


    白無常親來勾魂,搓搓雙手,幹巴巴笑道,“敖上仙,在下公務在身還請……配合。”


    二王子這才鬆開手,平陽魂魄繞著仲晨轉了幾圈,在他額間一吻,才隨白無常向地府而去。


    在人間的牽掛沒了,仲晨和大家告了別,直接迴了天庭。


    九暄拉著青岩的手,輕聲道,“或許真的隻有失去,才會懂得珍惜。”


    不過事後據九暄八卦,他一向風流的二哥之後竟醉心於公職,在情事方麵,消停了整整二百年。


    後來的日子如水般匆匆流過。


    天皇大帝一向體諒下屬:批閱公文大多交予白白,而其餘探查出訪等事務則毫不顧忌的甩給了其他三個。


    鳳凰帶著麒麟,巡視邊界。上天入地,經常迴來露個麵,蹭頓飯,就風塵僕僕的奔赴下一個目的地。而九暄除了公務,便是帶著青岩大江南北的到處跑,吃遍美食看遍美景,順手提攜愛人一起修煉。


    望舒家的小院早不復最初的熱鬧。也罷,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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