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當下明了,“他們幾個出門散心未歸,青岩姑娘隻消安心等上片刻。”


    太陽下山之前,男人們一同迴返。


    眾人剛到外院,行舒便問應門的望舒,“有客人來訪?”


    幾位上仙一一出現在正廳,青岩當下從椅子上彈起來,登時麵若桃花,身周迅速被粉紅色甜美的背景填滿,視線牢牢鎖在了白衣九暄身上,“我似乎見過你。”


    白龍雙目微睜,幾乎難以置信,而後立刻眉目舒展恢復至常態,微笑點頭致意,“不錯。你我之前確實見過。”


    望舒悄悄扯扯身邊行舒衣袖,也不忘戳戳青涵耳朵,“不會吧,這麽巧。當年的魚湯娘子如今轉世成狐狸精了?當真是千裏姻緣一線牽。”


    身邊仲晨亦笑,“難怪青岩之前看我總是若有所思的模樣,小九兒念念不忘的情人便是她啊。”


    行舒垂眼思索片刻,伸手撫住望舒臉頰,“你看。”


    以仙人的眼光看整個世界,並未有什麽大不同。


    唯獨望舒自己右手無名指尖黏了一根赤紅的細線,延伸向遠方,望不見盡頭。


    “沒有紅線,那九暄和青岩之間豈不是也沒有姻緣定數。”


    白白輕聲迴道,“你我之間也沒有。”


    “那……”


    “紅線隻對妖、人有效,而並不能左右神仙的姻緣。花公子一門心思修仙,最終的結果除了斷去這根本就沒什麽意義的紅線之外,不會有任何結果。”


    行舒罕有的嚴厲語氣,令望舒頓生詫異,她遲疑著問,“白白?”


    “花家二位仙君,想借南極長生帝君之力,解開你的鎖命咒,並助你升仙。”


    她迴過頭,嗅到行舒口中微微酒氣,“白白,你喝了酒。”


    “我沒事。我這樣的鳥獸類升仙,需過身劫;而你為人身,過得就是情劫。他們花家……當真居心叵測。”


    居心叵測——以白白的角度來說,他癡守望舒幾千年,天界人盡皆知,好不容易如願,花家人還要跳出來攪局,的確不那麽厚道。


    但問題是,容月也是用一顆火熱的真心愛著望舒,花家二位仙君,出於為人父母都有的疼愛獨子之心,也定會責無旁貸,提供助力。


    “白白。”望舒伸手按住行舒手背,“情劫是怎麽迴事?斷了紅線能有什麽差別?”


    “我能與你成親,就是因為月老的紅線奈何我不得……若是情劫……”


    望舒察覺白白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她想了想,“是羲和,對不對?你看著羲和,自然而然的擔心我若是升仙也會類似他‘本應一筆勾銷卻還在心中隱隱作痛’麽?”


    神仙、妖怪耳聰目明,除了還籠罩在一見鍾情的粉紅氣氛中渾然忘我的青岩,甚至連九暄都側過頭來,大家的目光霎時都集中到望舒、行舒二人身上。


    行舒個性內斂深沉。


    大庭廣眾之下,行舒最親近望舒的舉動也不過是摸摸小臉,拉拉小手。


    他一向認為,類似容月那樣明目張膽的蹭蹭抱抱舔舔來顯示自己對愛人所有權,這種招數有些愚蠢。


    當此時刻,他略略羞赧,抿抿嘴唇,撤迴雙手,“我去煮東西給你們吃吧。”說完,逕自走開。


    可越是如此,越正折射出他心頭強烈的不安。


    青岩好不容易迴過神,撫著自己下巴,“哎呀,白仙君怎麽了麽?”


    泰平遞過一個眼神,鳳凰撚了撚指頭,立時劃出一個小小的隔音結界。


    仲晨用盡可能的溫和語氣解釋道,“青岩姑娘,不知者不罪。隻是我想,你一定能理解一個經過數千年漫長時光才換來短暫相聚的男人,在知道自己信任的同僚鼓動一位年輕的仙君搶走自己老婆時是何等的憤怒。”


    九暄嘆了口氣,“這隻是其一。要命的是,對方開出的條件太有誘惑力,這個男人難免開始忐忑。試問,青岩姑娘,有人對你說,‘我愛你,我們一起成仙,雙宿雙飛好麽?’你會不會心動?”


    狐狸精眼中一陣波光流轉,“那要看看提條件的人是誰。”


    仲晨抱著胳膊,又補上一句,“如果對方又道,‘不答應和我在一起也沒關係,但是升了仙,你就能和戀人長長久久,這個機會放棄很可惜吶。’”


    望舒沉吟許久,才問,“這……莫非是扯謊不成?”


    仲晨擺擺手,“不是。仙家不打誑語。隻是能和你前世戀人修成正果並長長久久的希望不大罷了。”


    羲和忽然飄至望舒身前,道,“咱們單獨說說話?”


    她點頭首肯。


    龍家兄弟並泰平默契的讓開一條路,鳳凰輕扯她衣袖,“咱們尋個清淨的地方。”


    耳邊風聲唿嘯過後,望舒睜開眼睛,身邊已是茫茫雲霧繚繞。


    她打了個噴嚏。


    鳳凰笑得溫柔,“冷麽?”言畢指尖在望舒眼前劃了個圓圈。


    她隻覺得一股融融暖意沁入心脾,酣暢至極。


    “這裏是?”


    “太白山頂。”鳳凰指指上空,“人間距離天界最近的地方。花家小公子最初便是從這裏偷跑到人間遇到你。”


    望舒又忙點頭,“……難怪容月最初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想起小狐狸隱身偷肉被她抓個正著,麵色蒼白的尷尬模樣,她忍俊不禁。


    “今天仲晨在酒桌上和盤托出。”


    “羲和?”她微歪著腦袋,“你都知道了麽?”


    “你是我前世的戀人。”


    “……他幾杯酒就招了,真是大嘴巴。”


    望舒撅嘴的表情惹得羲和一笑,“你不知道我逼著他問了多久。仲晨活了上萬年,我浴火之前他便是我的摯友。”


    “我見你,總覺得自己忘了些重要之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每當言談舉動與舊事相合,牽扯封印……”


    “羲和,會微微刺痛是不是?”


    “老實說,算得上痛徹心扉。”鳳凰表情溫柔如故。


    “……抱歉。”她低下頭。


    “那時明明是我對不起你。之前總抱著這個心事,如今了卻,像是一掃陰霾般的輕鬆無比。”


    “心痛呢?也隨著好轉了麽?”


    “怎麽會。該痛還是會痛,隻不過有了準備,好熬得多。你知道,總是未知的東西比較可怖。”


    望舒沉默半晌,才嚐試著岔開話題,“神仙也會怕麽?”


    “當然會。看著愛人相逢相見不相知……就挺可怕的。”


    鳳凰輕輕鬆鬆一句話就又把望舒堵了迴來。


    “你若是飛升,”羲和又指指茫茫上空,“就類似我族浴火重生。以我的立場,沒辦法建議你什麽,隻希望望舒你能考慮清楚。成仙的代價往往很大。”說著他唿了口氣,層層雲霓登時消散,乍現日落時刻夕陽周邊才有的艷麗橘紅。


    鳳凰迴過頭,臉上一對金眸閃爍著光芒,和天空唿應。


    他緩緩走近,牽起她一綹黑髮,放在唇邊深深一吻,“我很慶幸有他們幾個在,每代我依舊還能遇見你,隻是你,不再愛我罷了。”


    迴去的路上,羲和仍舊隻是牽著她的袖子。


    她卻是眼睛牢牢盯著鳳凰的背影。


    她終於理解幾世之前的自己,在閻君麵前以夭壽為代價起誓,生生世世都要再遇羲和,那是何等的堅定決絕。


    我竟不知道我曾那麽深的愛過你。


    天外飛仙 中


    “果真是造化弄人。我覺得很可惜。”羲和的聲音從前方飄過來。


    望舒沒答話,隻吸吸鼻子。


    “你覺得,”他忽然迴過頭來,金色的眸子迎著落日餘暉一閃,“我常和仲晨、九暄他們待在一處,由他們兄弟多開導開導,我能不能早些想開?”


    望舒忍不住噗嗤一聲,被他逗的。


    鳳凰似乎比她想像得要開朗和灑脫。


    “求而不得,就轉身走開,至少裝裝樣子我還是能做到的。”羲和忽然停下來,思索片刻,“其實迴顧下仲晨的情史,我根本不算悽慘。”


    望舒自行腦補了堂堂風流二王子被自己正妻毫不留情的左右開弓猛抽耳光,最後妻子搖身變為嫂子,偏偏仲晨自己還念念不忘,到處尋找與前妻相似的女子,那副半失落半期待的模樣,當真和如今意氣風發甚為滋潤的仲晨有極大的反差。小姑娘不覺又笑出聲來。


    鳳凰盯了她半晌,“你還是笑起來比較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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