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順理成章的小小邪惡一下,竟換來白白如此認真的詳細解釋。


    其實,有時朦朧一點,留下點聯想餘地比較意味綿長。


    而仲晨看著正踏上他“老路”奔向茅廁的九弟,不禁莞爾,一副標準的小人得誌神情。


    望舒再一次為自己的低估龍族兄弟的“深情厚誼”而羞赧不已。


    小麒麟抬頭望天,“天氣……雖然晴朗,可真是好久不曾落雨了。”


    整理整理去到醫館坐診。


    白白像個盡職的秘書,往來稱量取藥收錢找零,順便以氣勢趕走壓根沒病卻隻為探探年輕美貌的醫生的“狂蜂浪蝶”。


    若論起外表,望舒與行舒當真郎貌女才甚為相配,若和羲和站在一塊兒,望舒就淪為陪襯,而光芒萬丈的容月出場,小姑娘就徹底變為布景。


    單從看店“閑人勿近”這條來說,後院裏任何一位都比行舒這種雖然優秀但硬體不夠特別突出,從而又給其他望舒追求者以微薄的希望“老闆郎”強。


    昏昏欲睡的午後,有客上門。


    望舒隻覺得涼風拂麵,一睜開眼,就是舅舅的恬然微笑的清俊麵龐。


    “昨夜偶遇敖公子,他親口道自己隻是你家中食客。”


    小姑娘麵對舅舅,自然愈加直白,“他也分擔家務,不能算吃白食。”


    “好歹也是龍族王子,你需給他留些顏麵。至於平陽,她當街強搶良家公子自汙,隻為避禍,確實情非得已。”可久而久之,嚐到甜頭,就成了愛好。舅舅為給自己表妹留點麵子——這些還是按下暫時不表。


    行舒默默搬了椅子過來,放在重華舅舅身後,做出個“請”的動作,之後退至望舒身後牆角處,尋了椅子坐下,繼續埋頭看自己份內的公文。


    “他待你甚好。”


    一把椅子就將舅舅成功收買?望舒皺眉撅嘴,無聲的表示抗議。


    重華舅舅笑笑,“與敖公子閑聊甚久。我無需睡眠,長夜漫漫,經常迴王府周遭逛逛而已。”


    那麽,他理應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什麽。


    她五歲時隨父母迴京小住,娘就因那個自小疼愛自己的親生哥哥忽然的陌生和冷漠心痛不已。


    想來那時殼子裏的靈魂早已經不是本尊。


    舅舅的生魂常在府內外遊蕩,甚至在幼年望舒身邊停留關照。而這些,娘全不知道。


    後來不知是誰暗中給出消息,父母又得了他人相助,連夜離開京城避禍。


    一年後,娘自路人口中得知舅舅身死。


    望舒尋思至此,抬眼,“娘聽說舅舅身故痛不欲生。”


    “我肉身還沒入土。昨夜敖公子告知我依舊壽數未盡性命未絕。去向你娘通知我死訊的人,該是我那愛妻特地安排有意為之。”


    “舅母?”


    “如今她已入宮。若是她還居於王府,我又何能來去自如。”


    “舅母精通妖法鬼道?”


    “現今王府裏的世子妃正是她使出法術著妖人所扮。可那妖精法力低微,不能阻我進出。而父王所中巫術,隻嘆我無能為力。”


    望舒垂頭不語。


    “你爹或許並非死於非命。若想下手,在你全家進京之時才是一網打盡的好機會。”舅舅起身,走到她身邊,輕撫她後背,“她進宮數年依舊無出,但萬幸你是個姑娘。”


    女子不得繼位。


    殺望舒並無太大意義。況且自幼她便有相當於千年法力的行舒內丹護身,即便她那位法力高強的舅母也不敢輕舉妄動。


    “舅舅?”


    他有些失神,“重洛手段太過陰毒。我何嚐又有奪位之心。”


    重洛乃是陛下名諱。


    他頓了頓,換了副溫柔神情,“白仙君對你一片癡心,”他指向皇宮方向,“這些與你無關,看你幸福美滿,我便對得起你九泉下的娘親。”


    舅舅閉口不談望舒父親,可見他對當年郡主和小醫官的私奔仍是耿耿於懷。


    九暄恢復能力顯然高過他親哥哥甚多。


    晚飯時生龍活虎,精神奕奕,飯量也隨之大增。


    入夜臥房,她先為行舒上藥。


    二人並肩而臥,再扭頭四目相對,望舒終於開口,“白白,那女人……”


    “如今她已是貴妃。”


    “你們……”


    行舒牽住她小手,“不可,若是妖鬼橫行,禍亂宮廷,我們當中任意一個均可先斬後奏。”


    “可她是人。對吧?”


    “不錯。此事全屬仲晨職責。”


    “我明白,相信他會秉公處置。我隻是有點傷心。”


    “現今可算太平盛世,這位人間帝王勤政愛民但德行有虧。因此數月以來,京城一直不曾下過雨。雖說他近期著力興修河渠,澆灌田地。”


    “明明是他的過錯,為何要讓百姓承擔後果?而且過了這麽久……”


    “隻是個警告。前一陣子,天庭心思都在於魔界戰事之上,前不久仲晨剛從戰場歸來,並未休整,便直接接了這壓了十餘年的案子。不過,你若是隻想下場小雨解解暑氣還是辦得到的。”


    “哈?”


    “或許,明天有人上門,你也不得不懇請他幫忙了。”行舒大手按向望舒額頭,柔聲,又心內默念些許安眠咒語,“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望舒指揮眾人端菜之時,仲晨翻牆歸來,她衝著二王子呲牙挑眉,“辛苦。”


    仲晨抹抹額頭,眼睛掃過小姑娘手中炒勺,急速換上諂媚笑容,“不敢當,公幹,公幹。”


    早餐吃到一半,望舒就被不請自來的三娘拉到院子門口大樹下,兩個孩子的親娘麵露難色,“望舒。”


    “但講無妨。”


    “我相公、清泉不敢來親自上門拜訪求助。”


    望舒迴頭,瞄瞄屋裏端著飯碗精神百倍的兩條白龍,迴過頭,“嗯。難免。”


    “但此事正是要拜託二位上仙。數月不曾落雨,天氣燥熱,大人還能勉強支撐,但幼子每日泡在海水缸中不能出來,否則哭鬧不止。”


    白白簡直妙算。


    她伸手拍拍三娘手背,安撫這位焦急的母親,“我說說看。不過我除了罷廚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威脅手段。何況落雨之事理應經過天庭準許,如果實在不行,我也不想為難他們。”


    三娘想起自古流傳的神話故事裏違背天條私自興雲布雨的白龍下場,嘆了嘆氣,才道,“總之有勞。大恩大德……”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我盡力而為就是。”


    送走三娘,望舒返迴前廳,其他幾人酒足飯飽,靠在椅子上喝茶以助消化。唯有行舒未動眼前清粥小菜,隻等她迴來一起用飯。


    她坐下,剛捏起筷子,就聽仲晨端著茶碗,輕描淡寫,“想下雨啊?”又扭頭看看自家兄弟,“小九兒,咱們可沒接到雨令。”


    “你們二位都能興雲布雨?”她問。


    “我不行。”九暄擺手,“我隻會下雪下冰雹。二哥可以。”


    “不過沒雨令也沒辦法。”小姑娘不無沮喪,“說來也是私心。對了,白白,你簡直是百事通。你昨晚便知道鮫人到了耐受極限了?”


    行舒夾了幾樣小菜到望舒碗裏,“做神仙時間太多,多讀些書也是好的。”


    “也罷。鄰居那邊也送了咱們不少珠子。天帝正式雨令沒有,不過,”仲晨眼中媚氣如絲,“打個噴嚏留留鼻水也能矇混過關。”


    龍族講求雷厲風行。


    飯後,一道白光沖天而去,不多時陰雲密布,幾聲炸雷過後天降細雨。


    院外同時傳來幾聲歡唿。


    為瞧個清清楚楚,望舒衝到院子裏仰頭瞻仰白龍在雲中穿梭的絕妙身姿。


    忽然想起這雨滴乃是仲晨口中所說的“鼻水”,望舒打了一個激靈,忽然一個陰影襲來,她再仰首,羲和已經化為原身,一隻周身通紅的鳳凰正立於她身後,張著翅膀將她護在身下,為她遮風避雨。


    她轉頭,其餘幾位站在雨中,身上全不見沾濕。


    羲和也是個溫柔的男人。她不由這麽想。


    最多一刻鍾,太陽便從幾片烏雲之間探出一個半個明晃晃的圓圈。也就是雲間那個缺口,忽然多出一張龍臉,澄清得亦如雨後的天空——仲晨有對深不見底的迷人藍眼睛。


    雖然她沒看見他咧嘴,但那個表情分明是在得意微笑。


    出盡風頭過足癮,白龍轉頭飛馳而去。陽光從左側龍角處的豁口照過來,在地上對應出一個類似陰影——那顯然是當初望舒神準菜刀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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