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邊境戰亂。


    她奉旨親征平定。


    我心下頗覺不詳,但陛下一直也靠我的法術靈力維持,脫不開身。


    果不其然,我等迴來的是一隻棺材。


    人的命數,莫非真是早由天定?


    我理應替她為父皇母後盡孝,可看她孤單的躺在那冰冷的木匣子裏……最後一刻我要和她一起。說起殉葬,誰也爭不過我這個太女正君,啊,不,應該是先太女正君。


    後麵的事情我記得不大清楚,他們合上了棺蓋,我逐漸開始唿吸急促……再後麵……我竟又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兩張陌生的笑臉,沒聽清他們說些什麽,我早已經筋疲力盡,懶得再思考,一歪頭又睡了過去。


    我前世的娘曾說過,施了“癡心”禁術之人定當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的含義我如今才想個明白:不曾在死後去過地府,沒喝下一碗斬盡前緣的孟婆湯,帶著前世的記憶和痛苦轉世,永世不得解脫,而這種懲罰,這種滋味,好像心中總有根刺,太煎熬。


    我這一世的身體慢慢長大,依照這世父母的意願,努力修煉升仙,期間也曾下界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尋到她的蹤跡,隻可惜千年來並無所獲。


    某年,我和仙友們一同抗擊來犯的魔尊,不小心著了他的道,將我擊飛,跌落人間。


    我從地上爬起來,將那隻金槍從肩膀上拔出來,痛不可當,實在忍不住輕聲呻吟,才忽然察覺有人走近,猛一抬頭,竟然是她。


    她帶我迴家,為我療傷。其實無醫無藥我也好得飛快。


    沒隔幾天仲晨跑下界來尋我,見我裝模作樣輕哼,隻為惹她多問幾句,他立在空中一副瞭然神情,“你陷在溫柔鄉裏,怕是幾十年內不打算迴去了吧。”


    我答,“本就是個武官,無戰況我便是閑仙一枚。”


    仲晨聞言笑笑,“我九弟成年,有空去喝一杯。”說完,飛身飄遠。


    她端著本想遞給仲晨的茶碗,望著白龍絕塵而去,才對著我道,“原來你還真是仙。”


    這代,她是富家千金,卻愛好醫術,從家裏討了點資助,開個醫館,專為貧苦百姓。


    診金極微,更多時直接奉送藥材處方。


    我很是欣喜,我們這代可以做對平凡夫妻。


    不求大富大貴,相識相知相伴相守終生,足矣。


    她的父母很是疼愛她,我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上門去提親,二老打量我多時,又迴頭盤問了自己女兒良久,最後竟痛快應允。


    我們住在醫館。她坐診,我打雜。日子如水,就這麽平平靜靜的過去。


    掐指一算,又該是幾千年一度的王母蟠桃法會,我便問她,想不想去天庭看看。


    她眼睛一亮,拚命點頭。


    天庭平日眾仙匯聚,她一介凡人受不得如此仙氣。法會之際,大神小仙無不移駕桃園寶地,有些地方自是清淨。


    我帶她去了月宮。


    如我所料,嫦娥亦去赴宴。


    我與吳剛在月桂樹下吃酒,她追著那隻兔子到處跑。


    轟隆一聲。眼前結界被一隻利爪劃開一個口子。


    我抱起她撤後數丈,又祭出一陣香風帶著她遠離這是非之地。


    我被魔尊的利劍洞穿心口,無需迴頭,我知道她在哭。


    這是我唯一一次救你救得徹底,你再要還我眼淚,豈不要我下一世仍要迴報?


    可我希望我們能心中坦蕩的相遇。


    我是鳳凰。浴火重生之後,便可再下界去尋你。


    “羲和,話說你那浴火重生場麵真是壯觀吶。那真是一抹幽魂……”


    我扶著額頭坐起,急忙打斷眼前一臉興奮的男子,問,“你是誰?”


    “你……難道一把火把自己腦子也燒糊塗了?”他抓住我的肩膀開始搖,“我是仲晨啊。龍王二王子,仲晨。”


    防火防盜防仲晨


    盤點下家中地窖糧米菜蔬肉果,望舒很是滿意,庫存至少能撐上兩天。


    因為望舒下廚一向質量保證,幾位上仙逐漸傾向重量不重質,更在乎自己吃飽與否,而對味道素材不大挑剔。


    當然若是望舒心情甚好,心血來潮搗鼓點花樣美食出來,自會引得舉家歡慶。


    比方說今天午餐過後,望舒端出食盒,兩樣飯後小菜:綠豆餅和酸辣涼粉,憑自己口味各取所需。


    可憐泰平平日甚少進食,今天又遇上甜軟香糯的綠豆餅,自然迅速吃盡自己那份,餘下時間端坐在椅上眼巴巴的望著仲晨手中的點心盤子。


    二王子聲稱短時間內不能吃辣,今天挑了甜食,才吃下一塊,便在麒麟的灼灼期待眼神下敗退,將盤子遞了出去。


    泰平歡天喜地的飄過來,又坐迴去。捏著點心,小麒麟喜不自勝,“謝謝你。我答應你和九暄,不說。”


    望舒笑笑,將自己手裏的甜點遞到泰平眼前,“嗯?”


    麒麟意識到失言。腦袋恨不得紮進地裏。


    她盯著泰平,也不迴頭,道,“二王子,屎遁這招可不管用。您不要對我說下界隻是想念幼弟,我猜天庭的上仙們還沒這麽輕閑。”


    仲晨扶著額頭,麵向行舒,“她真的隻有十八歲?”


    蛇君笑而不答。


    羲和不慌不忙,啜了口茶,“她皇室血統,自然自小擅長勾心鬥角,心思遠勝常人。”


    二王子聞言,勉強笑笑,抖抖袖子,轉身出門,踱步至院中,仰頭望天,“這陣子天氣委實不錯。”


    望舒也沒打算他會以實相告。


    行舒此時起身,“罷了。本打算待望舒你家事水落石出告一段落再……不過,”他眼中寒光陡然一閃,“與其總是托人傳信,還不如我直接向帝君稟報。”隨後斂起鋒芒,柔聲道,“晚飯前後便迴,你不必擔心。”說畢,翩然出門,沖天而去。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九暄輕嘆一聲——白龍若是吃飽,睡眠時間便大幅降低,“好吧,告密的人是我。前一陣子迴了天界,仙友們皆好奇你與行舒往事以及如今進展,我也不好一言不發不是?後來二哥去帝君處尋我,從仙友處得知我在人間。二哥恰有公幹,這才找上門來,至於平陽公主之事,確係……偶然。”九暄起身深深一揖,“我知錯了,那麽望舒,今天我該做些什麽?”


    九暄再不堪,也不至於迫不及待替自己好色的哥哥在人間拉迴皮條。


    她也順著台階下來,“咱們晚上燉肉吃。煩勞九暄去廚房將那幾塊排骨收拾下。”


    舉著砍刀剁排骨,絕非淑女所為。


    她半個時辰之後跑去廚房參觀,九暄站在案板邊上,風刃術“過境”,哢哢哢哢,清洗過後的整塊排骨化作適合入口的大小,白龍轉身見她靠在門邊,微微一笑,一揚袖子,用肢體語言表達“大功告成,歡迎領導審查。”


    九暄難得表功,收起法術時正巧打落案上菜刀,望舒親眼看著刀刃向下落在九暄腳麵,卻發出金石碰撞刺耳一聲,又彈起一尺有餘,最終砸向牆角。


    九暄過去撿起菜刀,看著卷了一段的刀刃,道,“得重新磨了。”


    “龍族真如傳說一般刀槍不入?”她問。


    他自豪之情溢於言表,“世上,比龍鱗更堅硬的東西並不多。”


    “真的?”她眼中閃著求知的渴望。


    九暄伸出一截白得反光的胳膊,攥著刀把衝著自己胳膊一揮,“叮”。


    望舒甚至看見了四濺的火星,喉嚨一顫,指指九暄手裏已經慘不忍睹的菜刀,“碗口大的豁口,估計不能要了。”


    白龍笑笑,狗牙微露,“迴頭我買把好的送你。”


    誰聽說過定情用菜刀?雖說兩人之間乃是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友情”。


    她迴身,正看見仲晨站在茅廁門口,對著兩人粲然微笑——奪目美貌與不懷好意交織並存,無可分割。


    望舒怒從心起,從九暄手中搶過菜刀揚手就丟出去。


    距離隻幾步之遙,自然正中目標。


    仲晨“哎”了一聲,皺著眉頭,略一用力,將嵌在自己腦袋上的菜刀拔下來,語氣裏是濃濃的無奈,“望舒你想出氣,可不可以攢足了一次性折騰我來?你這樣,零散著報復,我防不勝防也吃不消啊。”


    望舒迅速扭過頭,衝著白龍質詢道,“九暄,你不是說龍鱗堅不可摧,那刀丟過去不是該彈開的麽?”


    白龍的神情充分表達著自己由衷的敬仰,“你太準了,砍到了龍角。我們全身,最最柔弱的便是這裏,其實你就算把兩隻全砍光也並無性命之虞。不過,”九暄眯起眼睛,“我族女子才不生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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