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舒趁她不防備,抱著沮喪不已的望舒翻身一躍,離開駙馬府。在前院的圍牆外,此起彼伏的嚎啕之聲鑽進耳朵。


    她抬頭,“看來她們報了仇呢。”


    “我們趕去見她們最後一麵吧。”


    駙馬府大門緊閉。正門外的空地上,小情人手牽手深情對望,麵對白無常手中滅魂大法竟不躲不閃,刺眼白光籠罩二人,就在光芒逐漸暗淡之時,一股赤紅火焰燃起,完全壓住白光,最後沖天而去。


    火團消散,中央相擁的小情人,和望舒的表情一樣:詫異不已。


    “哎呀,滅魂大法隻得施一次。”白無常抖抖那已經擦地的舌頭,“白仙君,好久未見……這是,”瞟見望舒,立即改口,“又來人間省親了?”


    蛇君隻微笑致意,也未答話。


    鬼差咧嘴,“今天還有公事,改天再去府上叨擾。”


    望舒眼睛裏滿是詢問:行舒縱然“神”脈再廣,可一凡人誰受得了白無常沒事常上門探訪?


    蛇君使出心靈通信大法:不妨。白無常不作鬼差閑暇之時,容貌打扮可與常人無異。


    鬼差麵向那對小情人,手掌打開,“你們運氣真好。免了魂飛魄散,就乖乖跟我去陰間聽審投胎吧。”


    一陣流光,二人身形散去,化作兩隻黒蝶,翩翩飛進白無常手中。


    鬼差再次行禮,卷著勁風交差去也。


    “望舒。”


    她迅速扭頭追尋聲音來源,不過這清涼中音實際也獨一無二,“其實你若是真把我的尾翎送與她們效果更好。”


    “羲和,我以為你迴天庭去了。”


    “我什麽時候不知禮數到了不告而別的程度?行舒那天提前歸來,我便去探了友人而已。再說,我守你這麽久,你的手藝也沒嚐上幾次,還沒夠本,我怎麽會走?”


    也是,自從望舒發火,家中飯菜都由容月包辦。鳳凰也的確沒吃上幾頓順口的——小狐狸掌勺,自然餐餐都有雞肉。


    她白了羲和一眼,“既然這麽有用,你拔幾根送我備用好了。萬一哪天突如其來個天崩地裂之類的,我有護身符總歸安心些。”


    “還幾根?我族修行百年也隻長一根尾翎而已。拔多了……就禿了啊。”羲和那神情分明是在說“你怎麽這麽貪心”,還隱含了後半句:禿了,自然不美了嘛。


    考慮到先前這對鬼情人雖然結局尚佳,但望舒顯然頗受打擊:世事不公至此,鬼姑娘兄長連殺二人,最終也不過身死抵命,若不是羲和一根羽毛,二人順理成章的復仇差點也要付出身死魂滅的代價。


    為撫慰心上人碎裂一地的玻璃心,行舒一副罕見的討好語氣,“羲和,一根就夠,好歹你讓她見識見識。”


    鳳凰擰著眉毛,咬了咬嘴唇,“改日就是她要鳳髓,隻怕你也會毫不猶豫拿我開刀。”說完,伸手在腰間摩挲了好久,才遞來一根:通體赤紅,不停散發著耀眼光芒,絢麗不已。


    因為實在斑斕悅目,望舒一時也忘了這是原本羲和屁股上長著的東西,笑眯眯的扭頭向白行舒問道,“白白,那你身上有沒有漂亮的東西?”


    蛇君垂頭思索良久,“我好像也隻有毒牙值得一提。望舒你要留下一顆權作紀念麽?”


    ——那我還不如切根容月的尾巴呢,好歹他有九條,望舒心說。


    她知道兩個人都是在哄她開心。自然沒道理任性個沒完沒了,讓他人徒添煩惱。


    所以迴家主動下廚,以饗貼心二人組。


    四菜一湯登場,三人正準備下筷開吃,正巧幾下叩門聲傳來。


    打開門,隔壁繡品店老闆娘端著一隻錦盒,身後站著一位絕美青年——目測年紀最多二十出頭。


    老闆娘不以為意,笑道,“我家相公。許姑娘,白仙君,若不介意,能否讓我夫妻進門?”


    在自家書房,落座上茶。


    半盞茶過後,老闆娘鄭重遞上錦盒,打開盒蓋,裏麵是滿滿一盒珍珠,顆顆圓整均勻,迎光散發著七彩光芒。


    “這是謝禮。”


    蛇君上前接下,“如此好意,我們領了。”


    望舒看看他,按捺住心中好奇,且看後麵如何。


    “我家相公並非常人。”


    “三娘,當著二位仙君,自然不必隱瞞。”美男子開口,難以言喻的嗓音,含著絲絲寒意,“我本出身東海鮫人一族。成年之日巧遇三娘,一見傾心,便結為夫婦。”


    神仙靈怪的本子望舒也看過不少,也接得下話,“既是鮫人,離海上岸生活想來也很辛苦。”


    男子淺笑,“京城臨海,運些海水到家也不難。每天在水中泡上幾個時辰便可。”


    望舒點頭。


    “今日登門專程道謝。”男子又道,“這幾日駙馬府中來了‘不速之客’,陰氣沖天,幼子體弱不勝,連日哭鬧不已。在下並無與妖鬼相搏的實力,便出此下策,令三娘拜訪貴府,向仙君們求救。”


    三娘聞言,亦笑。


    其實那對小鴛鴦與她們自有一段淵源,即使三娘不提,也必定不會袖手旁觀。隻是三娘夫妻不知底細,還認作她們熱心相助,道謝送禮,處處周到,反而弄得望舒不太好意思。


    倒是行舒和羲和樂得順水人情。


    美男子臨走時還特地補充,自己以及子嗣體質特殊,與行舒羲和為鄰,日夜得以仰望仙顏沾得仙氣,乃是千載難逢的喜事好事。如此,望舒家中若有難處,無需見外,盡可開口。


    送走客人。


    望舒在飯桌上,還不忘再次細細檢視那一錦盒珍珠,“這是……”


    “鮫人泣珠,望舒沒聽說過?”


    “聽過,可也……不用一次送那麽多。”


    羲和最先下箸,“因為對鮫人來說,眼淚並不值錢。”


    望舒合上蓋子,“為什麽你們一點都不驚訝咱們的鄰裏並非常人?”


    行舒羲和二人但笑不答。


    望舒撅嘴,看看胸前掛著的那塊蛇君內丹,催促,“吃飯吃飯。”


    飯後閑聊稍許,羲和自去廂房安寢。


    蛇君卻遲遲不肯自臥房出門。


    小狐狸住過的房間,他自然不肯屈就。


    想來,這幾日一直陪在她身邊,遮風擋雨護衛照料煮飯洗衣,甚至都沒睡過安穩覺。卸磨殺驢,出言催促,再將他趕出門去,似乎很是不公。


    最後她先妥協,蛇君就又睡在了她臥房的地板上。


    隻是她一定想不到,從這天起至她去世止,晚間安歇蛇君再未離她有過一丈之遙。


    “我不明白,白白,為什麽有人見你說你是妖孽,又有人見你喚你仙君?”她翻了好幾次身,還是好奇心作祟。


    “你說那老和尚和林姑娘?他二人不巧都見過我的真身。蛇族,說來慚愧,修得仙籍的同族少之又少。不似羲和還有花容月,天生神獸,隻需修行千年有餘,便可飛升成仙。”蛇君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


    她也沒聽出什麽怨懟不滿,“你也算是同族之中的翹楚。”


    “或許吧。掛上仙君的名頭,很多事情就再也無法迴頭。”他的悵然,她一“耳”瞭然。


    於是她迅速換了話題,“可那老和尚看來也算有點修為,妖氣仙氣都分辨不出來麽?”


    “望舒,你太高看他了。在他眼裏,隻分人、妖、鬼。隻要非人,便斷定對方絕非善類。”


    對法海的看法,望舒和行舒,倒真是驚人的默契。


    “那位男子看來與三娘差了些年紀,事實並非如此吧?”她卷著薄被,又問。


    蛇君側臥,麵向她,“鮫人壽命比人總是要長些。”


    “難怪鄰居們傳說:三娘已經嫁人,但可惜夫君有些毛病,一年到頭也不願出門。”她想了想,“那以前,我老了,可你仍容顏正盛,怎麽解決的?總不會也不出門見人……”


    “我會施咒讓自己變得蒼老些。”


    她由衷嘆道,“看來果真是你法力比較高。”


    “望舒,我一直都沒有這個讓自己變老些的機會。”


    她默然,自然明白這話意味悠長背後的真意。


    “前世之事,我都會告訴你。依然遵照以前的約定,最終何去何從,全都看你的意思。”


    可持續發展


    望舒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強烈不安,她明白她若是繼續問下去,幾世情緣愛恨糾葛,必如排山倒海一般奔湧而至,前情往事一一知曉,今生與白行舒怕是再免不了癡纏。


    她知道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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