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有廉本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不說蹲個大獄,也得罷官免職。


    可他萬萬沒想到,方景卻搖了搖頭。


    “朕並非是想要治你得罪,隻是想要告訴你,江南現如今的繁榮並非你一人之功!”


    “若是沒有海運的便捷,哪裏還有花河府的繁榮?”


    “若是朝廷沒有開放南洋商路,哪裏還能有今日江南糧倉?”


    “這江南一地的繁榮昌盛,那是整個大契上下一心,努力而成的結果!”


    “那些個江南士子,看不見其功勞者雲雲,隻看見江南的成果擺在眼前,這就是狂傲自大!”


    “朕覺得,這江南的官場,該是時候好好清肅一番了。”


    方景瞥了一眼俞有廉,隨著說道:“江南安撫使俞有廉,遷任雲滇。”


    “朕倒要看看,你去了那裏能不能比現任安撫使做得好。”


    聽聞這話,俞有廉的臉色煞白。


    雲滇安撫使啊!


    雲滇是個什麽鬼地方,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還不如直接罷免了他的官職,讓他告老還鄉呢!


    雲滇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就連刮過來的風都像是刀子一般。


    俞有廉在江南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現在讓他去雲滇做安撫使,這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他想反駁,但卻沒那個膽子。


    因為方景說的很明白了,不是皇帝不知道江南官場的那點事,隻不過不想計較。


    這說的是什麽?


    還不是自己的那些個妾室和宅子嘛!


    現在自己若公然說要辭官迴鄉,那不就是在打陛下的臉嘛!


    俞有廉雖然混蛋了些,但絕對不是傻子。


    沒辦法,就算是牙打掉了現在也得往肚子裏咽!


    他隻能領旨謝恩,之後徐徐退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的他,可以說是失魂落魄了。


    他曾經不止一次聽到過有人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隻是如今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一個是江南安撫使,一個是雲滇安撫使,雖然都是同品級的官位,可傻子都知道其中的不同。


    準確的來說,兩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江南那是什麽地方啊!


    魚米之鄉!


    不說低頭就能撿到錢,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雲滇呢?


    別說低頭撿錢了,低著頭走到不被南蠻給打劫了就不錯了。


    對別人來說,去了雲滇做安撫使還可能是升官前的曆練,可對於俞有廉來說,這就是貶官了。


    可這一切的一切,俞有廉除了默默地承受之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也明白,自己被貶去雲滇,這很明顯是陛下對江南官場不滿意了。


    不過,俞有廉也知道,就算是在江南做官,其實也是不容易的。


    這江南自古以來一直都是文華之選,從江南走出去的官員又何止一二。


    現如今能夠留在江南成為豪強士紳的人,哪個不是官貴的後代?


    就算不死官貴的後代,那也是家中有子弟在朝為官!


    江南的豪強士紳很多,這一點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除了這些豪強士紳之外,現如今江南又多出了很多的大商人和工坊主,他們一個個也是很不讓人省心的。


    江南的水路極為發達,商業更是順暢無阻,地勢上又多是平原無山,最是方便工業的發展了。


    俞有廉一邊失魂落魄的走著,一邊迴想著自己在江南為官的日子。


    他好像確實有過不自覺的幫著那些豪強士紳,一同來違抗朝廷的旨意。


    一想到自己之前的種種,俞有廉的額頭上冷汗就直流。


    自己是什麽時候被這些個豪族拖下水的?


    是從那次參加了詩詞歌會,聽著那些士子們歌功頌德開始的?


    還是從自己忐忑的接受了同僚贈與的禮金開始的?


    亦或是,上一次自己留下了那個西域商人送來的西域舞娘?


    俞有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早就被那些江南的豪強給拉攏在了一起。


    他的臉頰在流汗,那流出的汗都帶著哆嗦。


    陛下真的是慧眼如炬啊!


    若不是陛下有意留自己一條狗命,估計這會已經被拖出午門了!


    俞有廉真的感恩了!


    他此時正走到宮門處,轉身就對著宮闕跪了下來,含淚三叩首。


    “陛下,臣知錯了。”


    “謝陛下不殺之恩!”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俞有廉心中暗誓,到了雲滇之後絕對不能再像江南那樣了!


    一定要做個清正廉潔,為國為民的好官!


    和俞有廉一樣,其他的幾個富庶地區的安撫使,都被方景給罵了個遍。


    沒有一個是能保住現有官位的,全都貶謫了去。


    一時間,殿中群臣全都默不作聲了,他們無不心中忐忑。


    這其中,當朝首輔榮千萬,他是最忐忑的那一個了。


    他是萬萬也沒想到,看陛下從來都是一副不問朝政的樣子,可卻對每一個臣子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別的不說,就江南和其他幾個地方安撫使的那些事情,政事堂也倒不是不知道。


    隻不過一直以來朝廷都仰仗著這幾個地方繳稅,而且也沒什麽真憑實據,所以政事堂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再比如江南等地盡毀私塾推廣官學之事,雖然有孫殿一直在江南進行督辦,但效果上確實沒有什麽成見。


    江南地區的百姓也好,學子也罷,就連官員都對朝廷的這一政策,很是不理解。


    甚至在江南還有很多的地方報紙,時常會對朝廷一刀切的政策多有抨擊的文章。


    前任江南安撫使俞有廉,他也是多次給朝廷上過書,說的都是這請求私學之事。


    這次陛下快刀斬亂麻,直接將這些個安撫使全都貶謫了。


    由此就不難看出來,陛下在江南推進變法的決心是有多麽大了。


    不過,貶謫了這些個安撫使,那又該由誰來替補呢?


    群臣都是人心惶惶的。


    就在這時,方景終於點到了雲滇安撫使王魃的名字。


    在此之前王魃已經淡然了,他早就做好了辭官迴鄉的準備。


    朝廷對自己那麽有意見,那就有意見吧。


    王魃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愛咋咋地吧。


    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王魃顯得很是輕鬆,在聽見方景喊到名字的時候,他從容的叩拜了下去。


    隻是,叩拜完畢站起來的時候,他卻對上了方景笑盈盈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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