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髒六腑此刻宛如有烈火在焚燒,痛得他說不出話來,嘴裏的鮮血一口一口往外嘔著。


    趙知維輕視地冷笑一聲,「憑你還妄想登上帝位,蠢不可及。」


    「為、為什麽?!」趙琛滿眼憎怒,他不明白自己那麽信任他,他為何竟要置自己於死。


    趙知維神色冷鵞地道:「當年你父皇從我手上搶走皇位,我忍氣吞聲二十幾年,如今我隻是從他兒子手中取迴我應得的,你要怨就去怨你父皇吧。」


    趙琛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你設計安排好的,你假意幫我,實則是要藉著我的手親手毒死我父皇,待父皇死後,你再下手毒死我,好謀取皇位,你、你好狠毒的心……」說出這段話後,他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趴在桌案上。


    趙知維譏笑道:「我狠毒,你也沒比我好到哪裏去,為了皇位,連自個兒的父皇都能親手殺害。」


    趙琛暴瞠著雙眼,再也說不出話來,最終絕了氣息,瞪大的眼不肯闔上,那最後露出的不知是悔恨抑或是不甘。


    那端茶進來的太監默默看著趙琛的死,臉上沒有一絲波動。死去的趙琛渾然不覺,他身邊的人早已全被趙知維收買了。


    頃刻之間,晁國皇宮的主人又再次換了人。


    不久後,趙知維公布了趙琛弑君殺父的罪行,斥責他,「為奪皇位,對先皇暗中,令先皇頭痛難癒,再勾結術士,以毒藥暗害先皇,令先皇暴斃,並矯飾遺詔自命為攝政王,囚禁太子,欲逼宮禪位。幸賴先皇顯靈,令其心生畏懼,終畏罪自戕。」


    之後,他扶持趙央登基為帝。


    朝臣中不少人在他當年仍是皇子時便與他有交情,加上他這幾年來暗中收買了不少朝臣,這些臣子在他授意下,舉薦他擔任攝政王一職。


    他假意推讓一番後,出任攝政王,代替剛登基,尚未成年的小皇帝統攝治理朝政。


    他隱忍多年,不會像趙琛那般沉不住氣,急欲逼趙央讓位取而代之,他會耐心等到水到渠成之後,再拉下趙央,自任皇帝。


    趙央一夕之間從太子一躍而為晁國皇帝,然而他這個皇帝卻隻是有名無實,真正的大權掌握在趙知維手中。


    因此趙央這個皇帝做得十分的憋屈,早朝時所有的朝政全都由趙知維裁奪,他不過隻是個擺飾,但他默默隱忍下來,


    皇姐告訴他,古代海外曾有個國王為了複國,他臥薪嚐膽,甚至不惜去嚐敵國國王的糞便,忍受一切屈辱,最終複國成功,反過來滅了那個強大的敵國。


    所以這點屈辱他能忍的。


    他不平的是,他先前去求趙知維取消趙琛為皇姐指的婚事,趙知維沒同意,還說道:「李勝明出身平陵侯府,又生得一表人才,足堪匹配盈雪,況且人不風流枉少年,待他迎娶了盈雪後,自然也就會收心了。」


    這平陵侯一家早已投向他,他自然不會取消這門婚事。


    這日下朝後,趙央直接來到紫苑宮,在他成了皇帝後,依禮須住在乾德殿,沒再與皇姐住在紫苑宮。


    見她正在練字,他將宮女們全都趕了出去,走過去站在她旁邊看著。雖然外頭仍有重重的侍衛看守著,但至少屋裏隻有他和皇姐。


    「怎麽了?」趙盈雪見他似是有心事,停下筆,抬頭問他。


    「皇姐,你說若是我主動把皇位讓給四皇叔,求他放咱們兩人出宮,他會答應嗚?」


    「他不會答應的。」他還要利用趙央進一步來穩固自己的勢力,並且堵住天下人之口,哪會在這時放他們走?說完,她接著問:「是不是今天早朝發生了什麽事?」


    「四皇叔要在城郊的太廣池修建一座行宮,要徵調數千名民夫來興建,他還要再徵召五萬個民夫修築一條能直通南方的馳道,以方便他日後能通過馳道直接前往南方巡視。可國庫庫銀不足以支付這些,因此要再提高百姓賦稅。皇姐,很多百姓三餐都難以溫飽了,他這麽做不是要逼得百姓都造反嗎?」趙央沉痛地道。


    趙盈雪拉著他坐下,將筆遞給他,「來,靜下心,將我先前教你的那篇心經默寫一遍。」那些事他們暫時無能為力,煩心也無用,還不如先讓心思靜下來。


    她當初在得知趙知維竟除掉趙琛取而代之時,很驚訝,這趙知維竟扮豬吃老虎,默不吭聲就把趙琛給吃了。


    趙知維對外宣稱,趙琛因先皇顯靈,畏懼之下,自戕向先皇謝罪。但聰明的人都看得出來,趙琛分明就是被他給殺了。


    可朝臣們卻不像先前反對趙琛那般抗拒,奇異地接受了趙知維。


    她心忖也許在那些朝臣心中,也知道先皇多半是被趙琛所謀害,對他們而言,兒子弑君殺父,不僅是違逆人倫,更是大逆不道。


    相較起來,趙知維除掉弑君殺父的趙琛,倒顯得像是替天行道了,所以朝臣才較能接受他掌權。


    可走了一隻狼,又來了一隻虎,他們姐弟倆的日子並沒有比較好過,且趙知維心計更深,更難以對付。


    在趙央默寫心經時,她悄悄拿出戚敬元送她的那尊木雕人偶。


    也不知他逃到哪裏去了,身上的傷可都痊癒了?不過隻要他平安無事就好,縱使無法再相見,隻要她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仍好好的存活在這個世界裏,也就夠了。


    「皇姐又在思念戚師傅了嗎?」不知何時已默寫完心經的趙央停下筆,看向她手裏拿著的那尊木雕人偶。


    那木偶雖然雕得不夠細致,倒也一眼就能看出來那麵容與戚師傅有幾分神似。這陣子他常見皇姐拿著那尊木偶看著,明白是在想念戚師傅。


    她收起木偶,看著他抄寫的心經,見那字跡從一開始有些浮躁逐漸變得沉穩了些,頷首道:「抄完一遍,你的心是不是沉靜了些?」


    他輕歎一聲,上前擁抱住她,「皇姐,我知道你心裏憂心的事比我還多,你若擔憂戚師傅可以說出來,我可以替你分憂。你不要總認為我還小不懂事,什麽都不同我說,經曆了這麽多事,我已經懂事不少。」


    抱著已與她同高的弟弟,她欣慰地拍著他的背,安撫道:「好好,我知道你懂事很多,隻是有些事,我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趙央想了想,安慰她,「皇姐不用擔心,依戚師傅的能耐,一旦他逃走,就不會再那麽輕易被人抓住,且我總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人,他身上好像帶著什麽秘密。」


    「你也這麽覺得?」趙盈雪早就隱隱發覺戚敬元似乎有著不同尋常的身分,從辰剛對他那種異常恭敬的態度就可看出,他們絕不隻是普通的主仆關係,且他身上有著一股雍容的氣度,那並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


    趙央頷首,接著提出自己的想法,「雖然有些朝臣認為戚師傅善於迎上父皇,是個佞臣,可我如今想起來卻漸漸覺得那隻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他對朝政似乎並未太用心和在意。而且這三年來他所傳授的學問,見解都十分獨到,在解釋我的提問時,也總是能一針見血,鞭辟入裏,在治國之道上,尤其精深,仿佛鑽研浸淫許久,可平時又從不曾見他對父皇提起過,那麽他學這些又是為什麽?」


    趙盈雪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名義上他是老戚國公的養子,後來老戚國公故去後,他便搬離戚國公府,與戚家人好像也鮮少往來,所以我曾懷疑,他也許並不是晁國人。」


    皇姐的話令趙央有些訝異,「若不是晁國人,那麽他會是哪一國人?又為什麽會來到我們晁國?」


    她搖搖頭,這也隻是她的揣測,「我也不知,不過他都已離開了,現下再想知道也無從問起。罷了,別再提他的事了,我上次交代你的事,你可有留意?」她低聲問道。


    她幾年前曾無意間聽一名老太監提過,當年修建這皇宮時,曾在地底設有暗道,以便發生變故時,能讓皇帝從地底暗道逃出去。


    但這數百年來,這暗道從不曾使用過,因此也逐漸無人知曉此事,要是能找出這條暗道來,也許他們便能藉此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皇宮。


    而她懷疑那暗道可能就位於乾德殿中,因此讓他先從乾德殿裏查起。


    趙央搖頭,「那些人寸步不離地緊跟著我,我還找不到機會查探,這兩日我會想辦法支開他們,暗中再調查。」


    「若是真找不到機會暫時別勉強,以免驚動了那些人。」她叮囑弟弟,眼下一切小心為上。


    【第十章】


    當趙盈雪要下嫁李勝明之事傳入戚敬元耳中時,已是時隔一個月後。


    得知這消息,與一幹屬下議完事後,他獨自留在屋內,聶寧、辰剛與管紹和幾人出了房門,不久,便聽見裏頭傳來砰的一聲重響,那像是拳頭重擊桌案發出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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