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琛取來一枚拿在手裏,發覺果然十分溫暖,且這般握在手心裏也不會燙手,不像裝了炭火的暖手爐,有時會因為溫度太高過燙,或是炭火燒得不足而不夠暖。


    「這看起來倒挺方便的。」他瞟了她一眼,挑眉道:「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皇妹今兒個特意給本王送來這玩意兒,該不會是有什麽要求吧?!」


    趙盈雪溫言開口道:「是這樣的,昨曰我沒能勸戚師傅認罪,沒辦成五皇兄交代之事,心中甚是惴惴不安,因此今日想再去勸勸他。若是這次去再勸不了他,以後我就再也不去了,盼皇兄成全。」


    趙琛冷哼,「果然又是為了戚敬元,皇妹為他倒費了不少心思啊。」


    趙盈雪垂下眸,「我與他畢竟有著三年的師生情誼,總不想見他再受苦,希望他能早點認罪,也好早日解脫。」


    趙琛一邊吃著宮女喂到他嘴邊的葡萄,手裏一邊揉捏著那暖暖包,沒出聲。


    趙盈雪垂著雙手侍立著,安靜地等候著他開口,半晌後,待他吃完一碟葡萄,這才恩賜般地出聲道:「你要去就去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是,多謝皇兄。」


    隨即,她帶著一名宮女,跟著上次那個太監,再次來到天牢。


    那兩名獄卒因受了趙琛的交代,正在對戚敬元用刑,不僅是鞭打他,還手持烙鐵狠狠烙在他身上,燒得通紅的烙鐵一珞到肌膚上,嘶地一聲冒出白煙。


    見狀,趙盈雪克製不住心頭湧起的憤怒,上前奪下那烙鐵,並驅趕那兩名獄卒,「給我滾出去!」


    那領她過來的太監在宮中已待了幾十年,這種刑求的事看得不少,但公主金枝玉葉,鮮少見到這種血淋淋的事,難免不能忍受,他暗暗歎了口氣,決定再幫她一次,朝兩名獄卒招手道:「公主奉攝政王的命令,再次來勸戚大人認罪,咱們先出去吧。」說完,他領著兩名獄卒走出去。


    趙盈雪朝他感激地點點頭,明白他這兩次都刻意將獄卒帶走,方便她與戚敬元能單獨說話。


    「為何又來,我不是讓你別再來了嗎?」戚敬元看著她,嗓音乾啞得厲害,眼裏布滿了血絲。


    她未語淚先流,「這次過後我便不會再來了。對了,我帶了些茶水和菜肴,我鎖你吃。」說著,她從同來的宮女手中接過食盒,先喂他喝水,再一口一口喂他吃飯菜。


    他默默吃下她帶來的食物,靜靜地看著她。不久,待他吃完後,問道:「怎麽了?」他感覺得出她神情有些不對。


    她搖頭,努力朝他擠出一抹笑容,「這些飯菜好吃嗎?是我親手做的哦。」


    他頷首,「好吃,這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美味的一頓飯菜了。」他細細觀察她的神色,見她眉眼含悲,不放心地問:「可是出了什麽事?」


    她搖首,在他吃完後,取出帶來的傷藥為他上藥,看著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傷痕,她手都在顫抖。


    待為他抹好藥後,她掏出一把木梳,為他梳理那頭從他被關進來後就不曾再打理的長發,一邊梳一邊流著淚說道:「你若是出去後,就不要再迴來了,離都城越遠越好,也不要再惦記我了,我們先前約定的兩年之約也作廢,你不用再遵守了。」


    他蹙眉,「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得像是要同他訣別一樣?


    趙盈雪朝那名同來的宮女看去一眼。


    那名身材高姚的宮女上前,將低垂著的頭抬起,並掀起覆在額前的劉海,揭開了人皮麵具,露出了辰剛的臉孔,「主子,屬下營救來晚,請主子恕罪。」他單膝跪地向他請罪。


    先前一得知主子被抓,他與聶寧和管紹和便急著設法要營救主子,但天牢有重兵把守,不是上迴關押皇親的明光府可比,他雖能潛進來,卻一時間想不到能順利救他出去的辦法。若是強行帶他離開,必會引來追兵,屆時能不能成功逃走還在未定之天。


    因此便趁著趙盈雪昨日前來探監後,悄悄找上她,兩人商量好了營救的方法,讓趙盈雪在今日帶著他同來。


    「這次事發突然,不是你們的錯,快起來吧。」戚敬元說道。他早知辰剛與聶叔他們必會想辦法搭救他,因此雖被困在這裏,卻並不心急。


    「多謝主子寬恕,屬下這就為主子開鎖。」辰剛上前,取出一根鐵絲,三兩下就解開了戚敬元手上的鎖鏈,並將一把匕首交給他,讓他先藏起來,最後輕聲地說出他們的計畫


    「主子,聶叔和紹和會在今晚酉時,獄卒交接時前來接應我們,待會我隨公主出去後,會再想辦法潛進來,屬下會製住那兩名獄卒,然後再與主子假扮成他們兩人,伺機逃出去。」


    戚敬元點頭,「辛苦你們了。」他藏好匕首後,示意辰剛將那鎖鏈佯裝成仍鎖著的模樣,以免被人發覺。


    「這是屬下該做的,屬下先到門口守著。」知道他與趙盈雪定還有話要說,辰剛說完便自動退到門口。


    「我若是逃走,趙琛定會懷疑到你身上。」戚敬元擔憂地望向趙盈雪。


    她搖頭道:「你不用擔心我,如你先前所說,趙琛還想利用我和央弟,暫時不會傷害我們,你盡管放心走吧,若是找到機會,我會帶著央弟逃出宮去。」


    他凝視著她,鄭重啟口道:「盈雪,我先前答應你的那兩年之約仍有效,我定會迴來實踐我的承諾。」他不再稱唿她公主,而是親昵地直喚她的閨名,因為在他心中,他已視她為妻。


    她淚眼朦朧,輕點螓首,心中被即將離別的愁緒塞滿,喉嚨緊澀得發不出聲音來。他雖說還會再迴來,可她心中卻明白,今日一別,再見之日也許遙遙無期。


    「公主,該走了。」那太監進來催促。


    她不舍地再深睇他一眼,想將他的身影深深地刻印在心裏,她轉身離開前,啞著嗓對他道別,「再見。」這兩個字飽含著她全部的感情,希冀能再相見,但也許永遠再也無法實現。


    不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讓我與你仍能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離去時,她朝那兩名獄卒手裏各塞了一個鼓鼓的荷包,要他們手下留情,至少在他離開前,別再折騰他。


    戚敬元布滿血絲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緊盯著她的背影,他緊咬著牙,暗暗在心中發誓,他一定會再迴來,屆時他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委屈,不會再讓她流一滴眼淚,他會讓所有虧待了她的人都付出代價。


    趙盈雪自天牢離開後,為了祈求戚敬元能順利逃出去,她在寢殿中跪了一整夜,誦念心經,她不知這是否有用,但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直至隔日清晨,平靜地度過了一夜,她想他們應當是成功逃走了,她盤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交接的獄卒應當已發現戚敬元逃出去了。


    這時趙央已起身,她將趙央趕進書房裏讀書,自己則留在外間,在桌前擺上了絹紙,安靜地提筆抄寫心經,等待趙琛前來興師問罪。


    半晌後,紫苑宮的殿門板被人狠狠踹開,趙琛臉上帶著盛怒,大步走進來,一來到她跟前,他震怒地大手一揮,狠狠掮了她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你說,戚敬元是不是你放走的?!」


    從他的話裏確認戚敬元已逃走,她按下心中喜悅,搗著被打的臉頰,佯裝出驚訝的表情,「我不明白皇兄在說什麽,戚師傅怎麽了?」


    「你少給本王裝蒜,戚敬元是不是你讓人救走的?!」趙琛怒聲質問。


    「皇兄明監,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哪有那個本領救走戚師傅?」趙盈雪無辜地道。


    「你還敢狡辯,你昨日去看了他,昨夜他就打昏了兩名看守他的獄卒逃走了,不是你暗中助他,還有誰?」趙琛怒目斥問。


    她矢口否認,「皇兄,話可不能這麽說,我昨日雖去看了他,但那時他已被刑求得奄奄一息,連命都快沒了,哪還有力氣自己逃走?我最多隻喂他喝了些水和吃食,又勸他別再同皇兄作對,早點認罪,也可免去皮肉之苦,可他冥頑不靈,絲毫聽不進我所說的話,我無奈之下隻能作罷,反正我對他已盡了心,他不聽,也隻好由著他去了。」


    她為證明自己的清白接著再說:「且我昨日迴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寢殿裏,哪裏也不曾去,守門的侍衛可以為我作證,他逃走之事真不是我所為,請皇兄明察。」


    她的說詞滴水不漏,讓趙琛一時也挑不出毛病,但他堅信,戚敬元逃走之事必定與她有關,她前腳剛去看過他,他後腳就逃了,要說與她無關他絕不相信。


    見趙盈雪緊咬著不承認,趙琛一時也不能拿她如何,她是公主,他總不能讓人因著這事便對她刑求逼問,這會招來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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