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見咚一聲,她起身走到那扇小窗子前,看見窗外伸進一支木棍,上頭綁著一袋包袱,她取下那袋食物,同時將昨天侍衛送來的吃食放上去讓辰剛順道帶走。


    由於怕被外頭的侍衛發現,因此她與辰剛鮮少交談。兩人若有事,都是用紙箋來聯絡。先前辰剛送了些炭筆和紙箋給她,有事時,她寫在紙箋上交給他即可。


    趙盈雪將幾顆包子和裝水的竹管先放到一旁,她翻找了下,找到一張紙箋,打開細看,見到上麵寫了一句話——


    主子已趕迴都城,此刻已進了朝堂。


    她雙眼發亮,一抹驚喜湧上心頭。


    他迴來了、他迴來了!


    她忍不住想將這個喜悅分享給弟弟,輕敲隔壁的牆麵,「央弟、央弟,戚師傅迴來了,他趕迴來了!」


    那牆僅是木板所隔,輕易便能聽見隔壁的聲音。等了片刻,沒聽見隔壁傳來弟弟的聲音,她以為他沒聽見,再說了遍,「央弟,戚師傅迴來了。」


    隔了須臾,才傳來趙央沙啞的聲音,「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這幾日病了,但怕皇姐擔憂,因此一直隱瞞著沒將這事告訴皇姐。


    「你聲音怎麽會啞成這樣?」趙盈雪蹙眉問。


    趙央瘠啞地迴道:「我隻是頭有些疼,不礙事。」其實他身子時而發熱時而發冷,頭疼欲裂,咽喉也又腫又痛,十分難受,但想到也許很快他們連命都要沒了,因此對此刻身染風寒的事趙央並不怎麽在乎。


    「你是不是病了?我讓他們請太醫來。」趙盈雪擔憂地張口要喚人來。


    趙央搖頭阻止她,「皇姐,以我們現下的情況,隻怕請不來太醫,算了,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聽他聲音啞成這般,知他這病定然沒有他說的那麽輕,趙盈雪很心疼,想到他這幾天話特別少,定是因為不太舒服,而她卻一直沒發現。


    思及他的懂事和體貼,她心裏更不舍了,「辰剛送來早膳了,你快去吃了吧。」隔壁的房間同她這間一樣,在上方有道通風的小窗口,辰剛也會從那裏將食物送進去給他。


    趙央其實毫無胃口,但嘴上仍應道:「嗯,皇姐,你也快吃吧。」


    趙盈雪想了想再安慰他,「戚師傅迴來了,說不定會想辦法救我們,也許事情會有轉圜的機會,你也別太絕望。」


    「嗯。」趙央喃喃地應了聲,眼皮沉重地緩緩闔上,雙頰染著不正常的紅暈,全身發冷地在床榻上蜷縮成一團。


    昏迷過去前他想到當初父皇竟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將他關押起來,心裏的寒意就如同此刻從身子深處散發出來的那股寒意一樣,冷至骨子裏。


    一直沒再聽見弟弟那邊有動靜,趙盈雪擔心他,張口想喚人前去查看,「來人、來人!」


    一名負責看管的侍衛姍姍來遲,「公主有什麽事?」


    「麻煩你去看一看我弟弟,他病了,我剛才一直叫他,他都沒有迴應。」


    那侍衛不耐煩地移步過去,沒多久,走迴來丟下一句話,「八皇子在發燒,昏睡不醒。」


    「什麽,那還不快叫太醫過來?」趙盈雪急得催促。


    「這事不是小的能做主,得報上去才成。」那侍衛懶懶說道。


    趙央被廢去了太子的身分,昔日備受寵愛的趙盈雪如今也失寵成了階下囚,據傳他們這次犯的事太大,皇帝不可能寬宥他們,不是賜死,就是流放,所以對他們,侍衛也沒該有的恭敬。


    對他這般怠慢,趙盈雪心裏不忿,但為了弟弟,她忍住氣,好言說道:「那請你快點報上去,他病得道麽重拖不得。」


    見那侍衛還是沒動,趙盈雪拔下發上一支碧玉簪子,塞到他手上,「勞煩你了。」


    那侍衛滿意地將簪子塞進懷裏,「小的這就報上去,但能不能成,小的也不敢保證。」


    趙盈雪緊蹙眉,方才得知戚敬元迴來時的喜悅,此刻全被憂心弟弟的病情給取代了。


    半晌後,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她心急地起身,不待來人走過來,便隔著房門出聲問道「侍衛大哥,太醫來了嗎?!」


    沒人迴答她。


    「侍衛大哥?」她再喚了一聲,仍是沒得到迴應。


    正當她張口想再喊時,那扇門忽地被打開,一抹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那正是她思思念念、朝思暮想的人。


    乍然見到戚敬元,趙盈雪先是一愣,接著便神色激動地撲到他跟前。


    「你迴來了!」這句話裏飽含著她對他的思念,和這陣子以來所遭受的委屈。


    見她雙眼發紅,麵容樵悴,楚楚可憐的模樣,戚敬元心中無比憐惜,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將她擁入懷中,但顧慮到身後還跟了明光府的侍衛,因此隻能按捺住想擁她入懷的慾望,深邃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她,啟口道:「下官來迎接公主迴紫苑宮。」親眼見到她安然無恙,他一路來緊繃的心終於安心地落下。


    她愣了下,「我還能迴紫苑宮嗎?父皇他……」


    「皇上已查知公主是遭奸人所構陷,將公主無罪釋放。」他神色平靜地將這件事告訴她。


    聞知這喜訊,她不敢置信,「真的?」接著想起什麽,她焦急地扯住他的袖管,「快,央弟他病了,得盡快看太醫!」


    她拽著他快步走到隔壁的囚房,吩咐兩名侍衛抬起昏睡不醒的趙央離開明光府。


    其中一人正是先前收了她簪子的侍衛,見她並未像傳言那樣被眨,還被無罪釋放,他膽顫心驚,唯恐因先前的怠慢和刁難會被問罪,因此小心翼翼地想向她賠罪,並歸還那支簪子。


    但趙盈雪此刻哪裏有心情理睬他,看都沒看他,眼。


    在迴紫苑宮的途中,趙盈雪從戚敬元那裏得知皇帝在知道她是無辜後,同時也下旨恢複了趙央的太子身分。


    她側首望向戚敬元那張染滿風塵,還來不及洗淨的臉龐,從他臉上的疲憊與眼下的陰影,她能猜出他定是馬不停蹄地趕迴來,因而心下動容,胸口盈滿了一股熱氣,鼻子發酸,她揉揉鼻頭,不想讓眼淚在這時候掉下來。


    「這次多虧了戚師傅,謝謝你……」她不想在他麵前哭哭啼啼,可眼淚仍是沒忍住,像雨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墜落,她急忙垂下臉,撩起衣袖抹著淚。


    「公主不須多禮,這是下官應當做的。」他溫言道,從衣袖裏掏出一條帕子遞給她,其實若是可以,他更想親自為她拭淚。


    他明白她這幾天來受了不少委屈,倏忽之間從備受嬌寵的公主成為階下囚,受了如此的不白之冤,定是又驚又怒,他眸裏流露出一抹柔色,語氣裏透著絲寵溺哄道:「好不容易終於出來,公主不應該哭,應該笑才是。」


    趙盈雪抹了抹淚,破涕而笑,「嗯,逃過這一劫我是應該歡喜才是。」她抬起眼望著他,感激地道:「這次我欠你一次,這個恩情日後有機會我定會迴報。」


    「下官趕迴來不是為了公主的感激和報答,」他頓了下,才接著再說:「而是為了公主答應贈給下官的那座時鍾。」


    她被他的話給逗笑了,知他是刻意這般說,不想讓她記掛著這事,她心中漾起一絲絲甜蜜,有股暖流淌過她的心扉,也溫暖了她的四肢百骸,化去了她眉眼間連日來的陰霾,她彎起的嘴角綻開了明朗的笑靨。


    「那座時鍾已為戚師傅準備好,隨時可以交給戚師傅。」


    看見她的笑顏,戚敬元黑瞳也滑過一抹笑意,風塵仆仆趕迴來的疲憊仿佛也在這一瞬間都消散了。


    不久,將趙央送迴東宮,經太醫診治後,確定他是染了風寒,連日高燒不退,才會昏迷不醒,若是再延誤幾日,病情恐將更嚴重。


    見弟弟竟獨自隱瞞了她這麽多日,趙盈雪心疼不已。「他病得這麽重,先前竟連一句都不曾對我提過。」也是她大意了,才會沒發現他的異常。


    輕撫著趙央昏迷中的睡顏,她輕聲對他說:「央弟,父皇放我們出來了,你不用再害怕了,一切都沒事了,你安心睡覺吧。」


    見她對趙央流露出那麽溫柔的神情,戚敬元微微眯了眯眼,略感不悅地瞥了眼趙央。


    經受這麽點打擊便病倒,實在太沒用了,想當年他幾次死裏逃生,所遭遇的事比他更艱難危險百倍,仍一路挺了過來……


    「太子已服下藥,讓他歇著吧,下官送公主迴紫苑宮。」


    趙盈雪點點頭,叮囑宮女小心照看趙央後,與戚敬元來到外頭一處鮮少人經過的角落,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一抬眼望見他眼底下那層深濃的黑影,不由得吞迴到嘴邊的話。


    「戚師傅一路趕迴來想必是累壞了,先迴去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他一把扯進了懷抱裏。


    偎靠在他寬廣溫暖的胸前,她的心和臉一樣熱燙起來,她沒有再矜持,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屠城聘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香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香彌並收藏屠城聘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