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灶做飯的時間早過了。”


    站在小王庭的氈帳外,黃道春半眯眼睛,遠眺著前方物景。直至不久後,才有數騎的鷹靨衛,急急趕了迴來。


    “國師,我等先去通報了附近的幾個大部落。但那些部落都侯,都不言語,便打發我等迴來了。”


    黃道春沒有意外。拓跋氏小王庭的衰落,哪怕沒有沙戎人,也會有其他大部落取而代之。當然,有了沙戎崛起,這意思就不一樣了。在北狄人的心底,哪怕狼王再怎麽懷柔,終歸是半個外人。


    去通傳整個草原,即將與戎人決裂,隻不過是第一步。


    黃道春嘴角一笑,看著麵前的數騎鷹靨衛,拂袖轉過了身。誰又能想到,曾經草原上揚名的王庭鷹靨衛,也曾逼得西蜀王差點戰死,如今居然是一幫的少年來擔當。


    北狄,已經快到末路了。


    ……


    從骨狼部落離開,帶著西蜀的期望,扮作皮貨商的殷鵠,不斷一路深入。毫不誇張地說,他如今便是代表西蜀,和征北李將聯絡的橋梁。


    雖不知主公後繼的大計,但如此這般,定然是主公和東方小軍師一番商量後,才定下的策略。


    “殷……殷掌櫃,我聽說沙戎部落裏,很多人吃白肉的。”馬車上,一個隨從凝聲開口。


    白肉,一般是戰俘之肉。


    “莫緊張。”殷鵠寬慰道,“列位須記得,不可暴露我等蜀人的身份。”


    “殷掌櫃放心。”同行的四人紛紛抱拳。


    殷鵠點頭,並未再戴麵具,徒留一張刀疤可怖的臉,染滿了草原的風雪。


    他揉了揉眼睛,剛要走迴皮貨馬車。


    卻在這時——


    “嗚嗚!”


    隻聽得一陣陣的唿嘯之聲,不多久,七八騎的草原大漢,一下子圍了過來,嘴巴裏不斷發出唿嘯之聲。


    一個隨從剛要摸刀,被殷鵠按住了手。


    “殷掌櫃,這可是草匪!”


    殷鵠不語。還是那句話,除非窮兇極惡,一般都不會殺皮貨商。而且,若真是草匪的話,殺人越貨,便會先用伏弓射殺一輪了。


    “停車!”一個草原人掄著彎刀,開始奔馬迂迴。


    殷鵠半眯眼睛,讓人停了馬車。隨車的二騎劣馬,也一時跟著停下。


    “殷掌櫃——”


    “莫動。”殷鵠沉著臉色,走了出去。沿途路過不少部落,都相安無事。偏在這時候,這七八騎的草匪,一下子現了身。


    他隱約猜出了什麽。當然,為以防萬一,他還是謹慎地摸了摸懷裏的短匕。


    七八騎唿嘯圍來。


    “各位大爺,小的是中原皮貨商,有草原好幾個部落的信物——”


    啪。


    一騎草匪揚起馬鞭,抽在殷鵠的身上。


    殷鵠瞬間翻倒在地,整個人大叫求饒。同行的幾個隨從,猶豫了下,終歸沒有出手。


    “大爺莫打,小的馬上獻財!”


    殷鵠跑迴馬車,搬下了不少茶磚瓷器,甚至還從懷裏摸了銀票,顫顫巍巍地遞到草匪頭領的麵前。


    那頭領皺著眉,揚鞭又抽了下去。


    殷鵠再度摔倒在地,整個人痛哭起來。此番模樣,惹得七八騎的草匪,一時都放聲大笑。


    “哼。”


    草匪頭領收了彎刀,揮了揮手。


    殷鵠瞬間喜極而泣,迅速爬上了馬車,顧不得地上的易貨,急急帶著隨從往前離開。


    隻等馬車遠一些——


    那草匪首領才恢複了冷色,“去傳消息,便說這支皮貨商,不過是中原的狗民罷了。”


    不遠處,一支數百人的草原遊騎,也緩緩露出了身,聚在了草匪首領的身後。


    ……


    “殷掌櫃是說,那些草匪是騎卒?”疾行的馬車裏,一個隨從臉色大驚。


    殷鵠臉色平靜,“他們圍過來時,並不像一般的草原人隨意靠近,而是配合著圍攏過來。而且,真是草匪的話,早該設伏廝殺了。”


    “那……那些人怎的不殺我們?”


    殷鵠笑了笑,“有灶大師的幫忙,我等這些皮貨商,早得了許多北狄小部落的信任。他若是動手殺了,便使得狄戎再生隔閡。不過那位狼王郝連戰,確是個有本事的人,這般的風雪光景下,還派出遊騎巡邏試探。”


    “殷掌櫃,剛才沒事的吧。”


    這一句,終歸讓殷鵠的臉龐,驀然清冷起來。


    “莫得事情,那抽我的草犬,我已經記得模樣。待有一日,定要十倍還之。”


    若非是為了西蜀大業,以他的功夫,早將那草匪頭領殺死了。


    “繼續行車吧,快到沙戎人的部落了。”


    殷鵠仰起頭,目視著車窗之外,眼眸子裏忽然有了期待。要不了多久,便能與征北李將重新見麵了。


    定下策略,共滅狄戎。


    ……


    塞北草原。


    烏海附近一帶,向來是水草最肥美的地方。在沙戎大破北狄王庭後,諸多的沙戎部落,已經遷出苦寒之地,在烏海附近聚居起來。


    烏海南邊的一座市集小城邑,在城邑的灌木門前,立著一個木身,木頭身上歪歪扭扭地刻著一排胡書文字。


    大概意思是——“中原惡賊徐牧”。木頭邊上,還掛著數條馬鞭。


    來往的草原人,皆可拿鞭抽打,旨在泄憤。


    要知道,當初的徐牧帶著三千青天營,燒了好幾個草原小城邑,又用毒又用火,戰死的北狄人不計其數,最後還挑了北狄王庭的王子。


    而且,徐牧兩次拒北狄,善戰之名更是響徹草原。


    直至現在,草原小兒聽到“徐牧”的大名,亦會害怕無比。


    此時,一個佝僂的草原老牧民立在木頭前,拿著馬鞭卻不落下。他悄悄伸出手,擦去了木頭上的糞塵。


    站了久久,老牧民才放下馬鞭轉了身,往城邑外踱步走去。


    在老牧民的身後,幾個在草原出生的中原少年,緊緊跟隨。如他們這些人,大多是母親被草原人擄掠而生,身有中原之血,卻從未到到過中原。若無意外,將留在這片敵國的草原上,做一輩子的馬奴。


    直至麵前的老牧民出現。


    “阿吉,我的阿吉。”老牧民停步仰頭,炯炯有神地看著前方。幾個馬奴少年,也停在了老牧民身後。


    他們的麵前,一個牧羊的醜婦,已經入城邑挑好了羊,正一臉笑容地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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