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東麵。


    作為領軍攻伐的大將,鄭布此時的臉色,盡是遮不住的狂喜。剛才有情報送迴,雲雲蜀人退無可退,在山道西麵點起火勢,大軍退守西牆一帶。


    若是說,他此番能帶著人,攻滅這支蜀人,活捉那位西蜀少年將軍,必然是天大的軍功。


    “快,讓大軍都衝上去!”


    “讓先鋒營的人,重新抱木衝殺!該死,先前那支狗俠兒,險些誤我的大事!”


    “鄭將軍有令,大軍繼續進攻!”


    顧不得傷亡,西麵的北渝大軍,在鄭布的指揮之下,重新發起了猛攻,踏過自家同僚的屍體,已經城牆外的俠兒屍,不斷往前撲去。


    “結盾陣!”


    抱木的先鋒營,在自家盾陣的掩護下,艱難合抱著撞木,一步步前衝。眼看著,新一輪的攻勢,便要兵臨城下。


    夜色漫天,在山道之外,分明還是死寂一片。但山道附近,早已經火光衝天,廝殺連綿。


    一支支的北渝大軍,被殺得不斷後退,但在後方,又有前仆後繼的同僚,跟著操刀跟上。


    抱木的先鋒軍,不知死了多少批。連著巨大的撞木,都碎了十幾根。


    一個北渝裨將,正帶著本部人馬,跟隨友軍攻城。卻不曾想,在他們的頭頂上,原本昏沉的夜色中,如流星雨一般的火矢,驀然拋落下來。


    “避矢!”


    在裨將的周圍,百餘個親衛迅速架盾!後方的刀盾手,也急急跟著舉盾。


    一股股的濃煙,不斷嗆痛人的鼻子。待眼睛能視物,一下子便發現,身邊的同僚早已經被射死。


    裨將咳了兩聲,確認火矢已經落下,才急忙下軍令,讓大軍登上斜坡,攻打蜀人的長牆。


    卻不料,偏在這時,在他們的前方,一支約莫兩千多的友軍,披著北渝袍甲,戰戰兢兢地不斷後退。


    “這哪個營的種?便這般被嚇退了!”


    裨將剛要詢問,頭頂上突然又有陣陣的飛矢拋落。


    “快舉盾——”


    裨將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山道。


    山道西麵的北渝營地,鄭布臉色焦急。從新一輪的強攻開始,到現在,已經快持續了兩個多時辰,卻沒有任何的進展。


    反而是麾下的北渝將士,死傷慘重,聽說還出現了逃軍。


    “傳我令,讓監軍營的人,多增一倍人手。若發現逃戰者,斬無赦!”


    鄭布的聲音,顯得越發急促。他幾乎已經認為,這份破蜀的軍功,是該他的。


    “攻上去!”


    ……


    西牆。


    數不清的西蜀將士,齊齊發出怒吼,以飛矢和滾石,不斷阻擋著如潮水湧來的敵軍。


    大戰到了現在,箭矢已經快到用光,一直在廝殺,糧草也開始告急。


    “韓將軍,衝字營的二千多人,已經成功出去了。”


    “知曉。”小狗福轉頭,看了看旁邊的一個老卒。


    “告訴本將,順著西麵山道沿途所經的郡縣,特別是臨近江岸的。”


    “韓將軍,某曾跟隨家兄,在紀江一帶偷販私鹽。若無記錯,若出了山道,便是司州邊境的五子縣。不過,北渝大軍的本營,便離著五子縣不遠。”


    “有無辦法渡江?”


    老卒搖頭,“並無,五子縣一帶的艄公船,不過幾十艘。”


    小狗福想了想,“我似是記得,當初北渝是有個水師大將的,叫霍複,後來被我西蜀設計離間,連著訓練水師的事宜,也不了了之。”


    “確是,在以前的時候,紀江上曾有一支水師,戰船也有一些。不過,應當是北渝人藏起來了。”


    小狗福點頭。


    哪怕突圍出去,擺在他麵前的問題,依然嚴峻無比。哪怕順利到達五子縣附近,在那邊,也離著北渝大營不遠,北渝王常小棠若是知道他們突圍而出,肯定要來堵截。


    接應海船的兵道,在這般光景下,當時河北一帶最合適,但現在,連渡江的船都沒有。雖然有霍複以往操練水師的情報,但若要尋到北渝人的藏船地,機會渺茫無比。


    “韓將軍,阮秋將軍醒了……”


    正憂心忡忡的小狗福,聽到這個消息,急忙走了過去。離著突圍的時間,已經不多,有些事情他要和阮秋說個清楚。


    此時,躺在樹板上的阮秋,在見著小狗福後,滿臉都是自責,在其中又有一份不可思議。


    昏迷的這數天時間,麵前的這位少年,當真是守住了夾攻之勢。在他的心底,此刻已經佩服無比。


    “韓將軍的意思……上官堂主戰死了?嗚嗚嗚。”阮秋一下子悲痛起來,約莫又牽了傷口,整個人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小狗福急忙安慰了句,隨即冷靜地說出了計劃。


    “韓將軍,哪怕突圍出去……我等亦是逃無可逃。”


    “主公那邊,應當已經出軍了。再者說,真能突圍出去,我或有辦法一試,避開北渝本營的追軍。不過,在遲一些的時間後,我等需團結一致,搶在北渝斥候的快馬之前,殺出北渝的圍殲之勢。”


    “韓將軍,有幾成把握?”


    小狗福沉默了下,“不到三成。”


    阮秋蒼白的臉色,在頓了頓後,一下子豪爽地大笑起來。這一次,他並未稱“韓將軍”,而是直唿了小名。


    “狗福,我終於明白,為何賈軍師要收你為徒子,又為何主公要拜你為大將。狗福,有一日,你便是我西蜀的柱梁!”


    小狗福並未倨傲,衝著阮秋一個抱拳,隨即踏步而出。


    突圍的軍勢,在衝字營易甲出牆後,已經開始了。


    ……


    遠沒有到天明時分。


    一個麵容清冷的裨將,披著北渝袍甲,此時抬了頭,環顧著周圍的敵勢。在他的左右,二千多跟隨的“北渝士卒”,亦是臉色堅毅地握著刀。


    攻打西蜀牆陣的大軍,還在夜戰。昏黑的物景裏,偶爾有北渝監軍營的人追來,命他們趕緊整頓備戰。


    裨將垂下刀,側頭看了看西蜀牆陣的方向,臉色變得肅殺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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