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識得燕州人祝子榮!”一支急奔的弓騎之前,有一覆身劄甲的北渝大將,仰頭聲聲怒吼。


    他叫祝子榮,燕州人士,在公孫家坐鎮燕州的時候,並不得誌,隻是一員弓騎校尉。但在後來,由於羊倌荀平子的舉薦,北渝王破格擢升,才有了他的大將之名。


    報效北渝,便是他這員弓騎將,此生最大的夙願。


    “燕州弓騎,張弓!”


    燕州之地,民風彪悍,又是天下聞名的養馬地,多有百姓自小時起,便與馬相伴。


    公孫祖當年挑選弓騎,最低的要求,是騎行之中,十二靶中三,若低於此,即便再熟悉馬術,也堅決不受。


    常四郎攻下燕州,便循著這個規定,再加上被帶迴來的數萬柔然馬奴,才挑選出了這兩萬弓騎。


    此時,在祝子榮的命令之下,身著劄甲的北渝弓騎軍,紛紛在馬上張起了短弓,不多時,一撥唿嘯的飛矢,便掃了過去。


    側翼的西蜀騎營,一時不敵,迅速有人墜馬身亡,根本無法相擋。


    徐牧一直冷眼看著。


    弓騎的事情,不僅是他,連著東方敬都一直留意,卻不曾想,常勝卻在這時候,如此處心積慮,將弓騎一下子出動。


    馬射最大的作用,便是機動,以及騷擾。若是讓這些人近了大宛關,隻怕東方敬那邊,會倍有壓力。


    眼下,隻等看晁義的西蜀輕騎了。


    北渝大陣中,常勝麵色不變,一雙眸子依然清冷。隻看清了前方的戰勢,再無猶豫。


    “銀戟衛,破陣!”


    “小軍師有令,鄴州銀戟衛出軍!”


    “殺!”


    北渝的大陣中,數千的精銳步卒,趁著兩側弓騎殺出,迅速打了一波配合,抱著長戟,披著厚甲,從陣中怒吼殺出。


    皆是壯碩之士,又有苦訓之果,一時間,在飛矢的掩護下,殺到了西蜀的盾陣前。


    “隨我衝陣!”一個銀戟衛的裨將,橫戟高唿。


    “旗令,近射!”徐牧冷著目光。


    旗令之下,西蜀的盾陣慢慢鬆開,十餘隊的西蜀連弩營,從一個個的豁口縫隙中,以三列之法,前蹲,中躬,後立,迅速將連射的弩矢,直直往前透射。


    連弩射程太短,但近距離的射殺,威力比起弓箭,更要重上幾分。


    前隊的銀戟衛,轉眼間倒了數百個。


    但即便如此,依然殺氣凜然,西蜀前陣的大盾營,不時有人被戳死,倒在了血泊之中。


    “連弩後備營,準備第二輪的近射!”


    ……


    硝煙漫天。


    大宛關的城頭,早已經是火光衝天。


    城下拋射來的火矢,不斷將城關的各個角落,染出一片片的亮堂。


    “後備營,濕幔滅火!”


    城頭上的西蜀守卒,在陳忠的率領下,死守在延伸的長牆上,並未讓北渝的奇軍先登。


    東方敬沉默看著,一時陷入沉思。裏應外合之勢,常勝埋的暗子,已經起不了作用。


    不過,等北渝奇軍的隨軍輜重一到,隻怕戰事要有變更。


    城關外的前線,若無猜錯,自家主公和常勝那邊,開始互相廝殺,都以為拖住對方,將是最大的戰果。卻不知,雙方的後手,讓整個戰事,變得越來越嚴峻。


    “小軍師,這北渝人的奇軍,怎的……越來越多。先前申屠冠帶來,並不到半數。”


    東方敬點頭,“長弓帶迴來的情報,我猜出了一些。為了奇襲大宛關,常勝下了血本。”


    “小軍師,那現在怎麽辦?”


    “吃掉。”


    “如何吃?”李三兒隻以為聽錯,守城尚且苦戰,但自家小軍師卻說,要吃掉這支數萬的北渝奇軍。


    “常勝有後手,我亦有。”東方敬聲音平穩,“我時常會揣摩,老師當年的那些奇計,是否過於兇險。但有時候,置之死地而後生,才是最正確的事情。我早些時候便和主公說,要吃下這支北渝奇軍。吾東方敬,豈能言而無信。”


    在夜風中,這位名滿天下的西蜀第一謀士,仰麵朝天,神情一時無比肅殺。


    “三兒,推我去陳忠將軍那邊。”


    ……


    大宛關城外,人影攢動,殺聲震天。奇襲的北渝軍,在申屠冠的指揮下,不斷發起一撥撥的強攻。


    “申屠將軍,攻城輜重到了,後備營也趕過來了!”


    “好,好!”正盯著攻堅戰的申屠冠,聞聽此言,臉龐上露出遮不住的喜色。


    “申屠將軍,城關另一邊,有我北渝的鳴鏑信號!”


    等另一個喜報傳來,申屠冠整個人,重重地舒出一口氣。他先前的時候,還擔心老友之女暴露,現在看來,並沒有發生禍事。


    “速速傳令,趁小軍師拖住徐蜀王大軍,動用各類輜重,配合內應營立即攻關!”


    ……


    大宛關另一邊,一個披著袍甲的女將,沉默地仰起頭,看著前方的城關。


    在她的身後,有數千士卒,大多披著北渝的袍甲。


    “蔣,嗯……蔣將軍,這女賊當如何?”


    聽著這一句,女將迴過了頭,露出一張英氣臉龐,約莫還帶著一份不悅。


    “怎的,稱我‘蔣將軍’這般難麽?”


    “上官姑娘恕罪……”裨將急忙告罪。


    在他的麵前,並非是什麽北渝女將,而是換上了將甲的上官姑娘。按著自家小軍師的意思,這會兒,要去賺一撥人頭的。


    剛才的鳴鏑箭,便是他們這些蜀人射上去的。


    此時,上官燕按著刀,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一個隻穿著舊袍的女子麵前。


    “梅娘,現在如何?”


    “嬸嬸好手段。”蔣嫻抬著頭,眸子清冷無比。


    “錯了,是我家小軍師的好手段。來人,將此賊先押下去,等打完仗再發落,說不得能套個三五情報出來。”


    不再看蔣嫻一眼,上官燕整理了一番,帶著士卒,準備循著小軍師的密令,前去詐敵。


    蔣嫻痛苦不已,在被蜀卒的推搡中,她看著麵前的上官姑娘,帶著易甲的士卒,開始奔去大宛關。


    隻一瞬間,她的雙目中,忽然湧滿了悲戚。


    西蜀的跛人軍師,要用易甲的毒計,來對付奇軍的申屠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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