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出征——”


    “無船者背弓握刀,以急行軍奔赴浮山。”


    “恭送登船者,我蜀州好兒郎,皆是江上的大蛟!”


    在徐牧麵前,一隊隊的士卒,在於文樊魯這些將軍的帶領之下,各司其職。


    徐牧立在江岸,任著江風一陣陣的乍起,吹得袍甲唿唿作響。司虎也難得尋了身何時的戰甲,帶著覆臉的鐵頭盔,如巨人一般,穩穩站在徐牧身邊。


    清晨的濕漉,沾濕了許多人的眼眶。


    還未等大軍走遠。


    聚在江岸的婦孺老弱,已經高唿起聲。


    “願君南行,行至蜀蒼。”


    “峪關百裏,襄水茫茫。”


    “山如巍巍,似我兒郎。”


    “水如粼粼,英姿紅妝。”


    ……


    蜀州之地,逢上天災兵禍,便會有這首蜀辭。其中的寓意,便是齊聚一心,度過難關。


    “列位袍澤,妻兒老父皆在我等之後。江匪奪我衣食,又有敵軍泛江,欲要毀我家園。大丈夫生於世,當以三尺刀器鑄城牆。”


    “五千兒郎入江川,若不幸一死,恭請迴英雄祠!”


    一騎騎的裨將,揚起韁繩狂奔,不時發出聲聲的長吼。


    “入江——”


    徐牧穩穩立著,手按長劍,目光跳動如炬。


    這是真正意義上,他打江山的第一場大仗。若敗,即便能活,也要像條喪家狗兒一樣,被人攆著打。


    “登船。”徐牧沉沉吐出一句。


    三艘入水的盾船,每一艘約莫六百餘人。開好的船窗,按著徐牧的意思,各有噴火的油櫃,以及重弩,列陣以待。


    一左一右,各有一杆巨大的拍杆,左錘右斧,若是有敵船靠近,這加重的拍杆砸下去,除非是大船體,否則將化作齏粉。


    “魏小五,把徐字旗插在船上。”


    魏小五怔了怔,“徐將,若是如此,敵人就認出帥船了。”


    “莫管,按著我說的做。”


    魏小五不敢再問,領著幾人爬上覆船的鐵皮,尋了一處縫隙,將徐字旗穩穩插了上去。


    ……


    浮山的一座荒嶺之上,賈周抬頭往前,看著麵前奔騰的江水,臉龐不悲不喜。


    他拄著木杖,披著裨將遞過來的大氅,如雕塑一般,久久不動半分。


    在他的身後,五百的水鬼,三百人的護衛,也盡皆跟著不動。


    “王九,且去吧。”約莫有半個時辰,似是想通了某件事情,賈周才揚起手,指著荒嶺下方。


    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出列抱拳。隨即轉身,帶著五百的水鬼,步履沉沉地往下走去。


    “士不及數,器不及良,唯有舍生忘死,以鬼雄之勇,破開千軍萬馬。”


    “賈文龍恭送五百英雄。”


    不僅是賈周,連著在旁的三百護衛,都跟著抱拳相送。


    領頭的王九一聲大笑,“若我等迴不得,請軍師告訴主公,老子們吊著卵,無一人驚,無一人退。”


    五百背著獸皮囊的水鬼,在濕漉漉的泥道上,漸去漸遠。


    賈周閉上眼睛。


    任有些孱弱的身子,在風中微微搖晃。


    ……


    浮山五十裏外的江麵。


    李知秋負著劍,帶著小書童逍遙,沉默立在岸邊。


    在這裏,實則離著暮雲州已經不算很遠,甚至抬起頭,便能看見那座高聳入雲的雲塔。


    他看了好幾眼。


    “江山霧籠煙雨搖——”


    “十年一劍斬皇朝。”小書童急急接話。


    李知秋笑了起來,轉過身,看向後麵的近三萬人。


    “我講過,我實際上,是和小東家一樣的人。王朝腐爛,內憂外患,我等要做的,便是推翻舊朝,建立一個新的秩序王朝。”


    “我李知秋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俠兒殺官殺貪,並非是治本之策。唯有——”


    李知秋揚起手,指著暮雲州雲塔的方向。


    “去舊迎新,建立一個新的王朝。這萬萬裏的天下,方能撥亂反正。”


    “三十州俠兒聽我號令,此一戰,乃我等立身之根本,退無可退。”


    江岸上,李知秋抽出長劍,遙遙指去前方。


    “天公不講恩義,那便由我等來講!”


    “三尺青鋒氣如虹,顛覆王朝第一功!”


    “隨我登船。”


    無數的白衣影子掠動,長嘯著躍上一艘艘的江船。另有跟隨的二萬義軍,挎了長弓,循著江岸往前狂奔。


    ……


    “起初,我隻想做個定邊將。後來做了侯爺,我才發現,這登高瞭望的感覺,實在是很歡喜。”


    “儒龍先生,你知道嗎。從離開長陽開始,我便一直想著今日。”


    “那張龍椅,一個廢物都坐得,為何我坐不得?”


    在旁的胡白鬆,笑著點頭。


    “儒龍先生當初提點的挾天子之計,當真妙不可言。若要我陳長慶說,這天下間的善謀之士,儒龍先生,當排首位。”


    “侯爺確是雄主。”胡白鬆笑著開口。


    陳長慶聞言大笑。


    胡白鬆微微垂頭,實際上,他並未考慮雄主的因素。所考慮的,無非是勢。勢大者,古往今來,取江山是最容易的。


    胡家有了從龍之功,隻怕以後的勢頭,會越來越可怕。


    就好比說這一迴,二十餘萬的兵甲,西伐入蜀,幾乎是必勝的定局。


    什麽毒鶚,什麽天下第一布衣,還有那位三十州的俠兒總舵主……無用,都是無用之功。


    便如朝生暮死的螻蟻,隻曇花一現,便該辭程了。


    任著江風吹起華袍,胡白鬆意氣風發。


    陳長慶已經沒有任何忌諱,披戴金甲,穩穩立在一艘最大的樓船之上。


    在周圍,另有數十艘的巨大樓船,站滿了鐵刀步弓,一個兩個,皆是輕鬆的神色。


    “起號——”


    數千艘的戰船,排成工整的水陣,猶如一群兇狼,循了羊圈子的方向,唿嘯狂奔而去。


    ……


    “定南侯出征之時,穿了金甲,已經毫無顧忌帝室的威儀。”有一近侍老太監,倉皇來報。


    “若大勝而來,恐會下手,讓陛下退位讓賢。”


    袁安坐在龍椅上,忽而泣不成聲。


    “朕不明白,為何那些定邊將,那些王爺,都瞧不起朕。這滿天下,可還有忠義之人?”


    身旁近侍咬著牙,“陛下,如今定南侯離開暮雲州,正是我等的機會。還請陛下勿憂,老臣聽聞楚州之地,有大才隱世。老奴願冒死出雲城,替陛下去一趟楚州。”


    “等不及……那徐牧一死,朕已無機會。”


    “陛下,當試!不若寫一份血詔。”


    “用朱墨可否?”


    “陛下啊!”


    袁安終歸蒼白著臉,咬破了指頭,一邊哭啼,一邊寫下了血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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