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小王宮後的別院,兩個人沉默而坐,捧著棋盒對弈。一個是趙棣,另一個,則是“青鳳先生”。


    “若非是先生此次入交州,吾趙棣,恐怕便要死了。而南海五州,也將麵臨一場殺禍。”


    “各有所需。”老人笑了笑,“等穩住了南海的事情,我可能,要動身去江南了。”


    “這是……蜀王的意思?”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但這些東西,我與他商量過。便如這一次,我幫助趙盟主,但何嚐不是,趁著平定南海叛賊的事情,取了一番名聲。”


    “先生的青鳳之名,早已經揚名天下。”


    “不一樣。”老人歎出一口氣,“唯有取了名聲,這天下,才會高看你兩眼。譬如那位長陽小軍師,那位羊倌,要不了多久,隻會覺得我青鳳,是名副其實的青鳳。”


    “先生這番話,我聽不懂……”


    “有了機會,我以後迴南海,與你再說個一二。另外,我多提一句,趙盟主在南海,不可一味效仿西蜀。你的路子,和徐蜀王不一樣。若是逼得太急,會適得其反。”


    “當然,我明白你的意思。”老人淡淡一笑,“你擔心的是,以後西蜀若是一統,南海五州的局勢,該是如何。”


    “但今日,你記住我的話,隻要不起反心,對西蜀沒有威脅,如徐蜀王這樣的人,斷不會為難於你。”


    “當然,你心中若還有爭天下的雄心,當我沒講過。但你要明白,此次的禍事,恐怕要惹得徐蜀王不滿,心中亦生了防備。”


    “先生,我並沒有。”


    “若無,便準備將海越營,調往成都。左右,這事情你都要做的。”


    “我隻是不明白,先生為何……對我說這番話。”


    老人想了想,“這便是一個賭局,你看準了,看對了,把彩頭都扔下去,不是應該的麽。畢竟你扔得越多,到時候贏迴來的,也會越多。”


    趙棣頓在當場。


    “這事兒,你往後再自己想一想。我相信,趙盟主會是個聰明人。”


    趙棣艱難起身,對著老人,一個長揖抱拳。


    恰好,神醫陳鵲走了進來,端著一碗藥湯,擱在了案台上。


    “趙盟主莫急,都安排好了,你隻需保住身子,在此靜候。有我在,交州這把火燒不起來。”


    “青鳳先生,當真是天下名謀。”


    “瞧瞧,你又來了。”老人笑了笑,撚起一枚棋子,開始落子。


    “放心吧,李柳雖然年幼,但性子沉穩,又有阮秋將軍在旁,那位什麽鄧家的,隻怕要狗急跳牆了。”


    這一句,又讓趙棣聽得糊塗。


    “先生所說的狗急跳牆,會是什麽?”


    “來殺你。”老人頭也不抬。


    唯有捧著棋盒的趙棣,臉色已經蒼白。


    “先生,他會不會以吾兒趙棟的性命,作為要挾。”


    “這不算好辦法。更好的辦法,應當是潛入,再伺機動手。不過,趙盟主先前有了安排,便無需多慮。至於王子趙棟,這個我也說不好,這亂世的友誼,是最難看清的,便如徐蜀王和北渝王……”


    “若是鄧舟忽然生了善念,記起王子的救命之恩,一時不忍下手,或許會有轉機。”


    趙棣苦澀地歎了口氣,顫著手,也跟著落下一子。


    ……


    “聽說城裏大亂,我等是王子趙棟的本部營軍,特趕來王宮支援。”


    “可有令牌?”


    “自然有。”披著交州甲胄的鄧舟,將手裏的令牌,遞了出去。


    還好,並沒有發生事情。


    他帶著百餘個死士,冷冷地踏入王宮裏。並無任何停留,循著先前的記憶,急急往王宮正殿走去。


    不多時,遠遠的,便見著趙棣坐在王座上,似是在閉目酣睡。而殿門之外,隻有寥寥的十幾個親衛。


    鄧舟麵色變得狂喜,再也等不了,迅速抽出了長刀,殺退那些衛士,衝入了王宮大殿。


    卻不料,那原本在酣睡的“趙棣”,在看著有人進來之後,忽然起了身子,慢慢摘下蟒袍,露出一身的披甲。


    “不出青鳳先生所料,鄧家逆子,你好大的膽!”


    “關宮門——”


    不多時,在殿裏,又跟著衝出數百個衛士,將鄧舟帶來的人馬,迅速圍在了正中。


    鄧舟渾身顫抖,持著劍,不斷左顧右望。


    “你的每一步,實際上,都被青鳳先生猜出來了。但你便像個傻子一樣,還不自知,反而沾沾自喜!”


    “射殺!”


    宮門已閉,被圍困在正中,根本逃脫不得。隨著射殺的命令,不多時,一支支持的弩矢射來,在鄧舟身邊,便有三四十的人,倒在了血泊中。


    “殺,殺過去啊!”鄧舟漲紅了臉,怒聲大喊。


    即便喊得聲嘶力竭,但依然逆不過圍剿之勢,在鄧舟的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便如剝筍,眼看著那雙剝筍的手,就要摘到他的腦袋。


    ……


    “我曾經對……對主公說,南海便如一個藥爐。放在尋常的時候,能以溫火慢燉,定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有人,加了炭薪與火油,隻怕那一爐子的藥湯,都要被煎壞。”青鳳老人走到別院,仰起頭,看著麵前淅瀝的雨水。


    在旁的李柳,急忙側了側手,將紙傘遮到老人的頭頂上。


    “等穩住了南海,我要入江南了。”


    “先生此去,定然能幫助東方小軍師,阻擋北渝人的陰謀。”


    “李柳,你還不懂。咱們那位主公啊,馭人之術是天下獨一的。我去了江南,約莫是要對付羊倌的。”


    “那東方小軍師呢。”


    老人想了想,“我也不知。但江南這幾州,以後肯定是東方敬來鎮守的。而我,不過是接了一個空檔。南海五州的事情,待傳迴北渝,我這位青鳳老人,說不得,要提前揚名了。”


    “為何是提前呢。”


    “因為……我原本還想再藏一下本事,像主公以前那樣,大器藏拙。”


    “先生年紀不小了……”


    “若論年紀,那羊倌老頭,豈不是要半截埋土了?”


    “是這個理。”


    “早晚有一日,我要把他氣哭,再滾迴草原放羊去!”青鳳老人似是高興起來,居然慢慢哼起了黃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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