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中軍帳裏,米朗怒而起身,指著趙惇大喝。


    趙惇不跪。


    在旁,十幾個胡人衛士,冷冷抽刀走來。


    趙惇還是不跪。舉著使臣的文書,即便滿臉是血,依然穩立。


    “大膽!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米朗怒氣衝衝,全然不顧還有三個王子在場,便瘋了一般下令。


    “不急。”三個王子之中,錐犬國的庾須王子,沉默了會開口。


    “既然都來了,便讓他說說看,若是個狡詐之徒,再殺也不遲。”


    米朗臉色一變,還想堅持,但約莫又想到了什麽,恨恨地走迴一邊,坐了下來。


    四國聯軍,並不是他一人說了算。更確切地說,四國之中,以禹國的兵力最為弱勢。甚至不到息國的一半,隻有一萬多人。


    “衛士架刀。”


    在趙惇的兩邊,十幾個胡人衛士,抽刀出鞘,死死盯著趙惇。


    “幾位大王,這是我西蜀的出使公文。”


    趙惇步步往前,將卷宗獻上。米朗搶過,看了幾眼之後,怒笑著撕碎。


    “蜀使,你說有證據?”


    “自然,我敢來此,便是有了證據。證明三個老王,並非是我西蜀刺殺,而是另有其人。”


    趙惇掃了兩眼米朗,從懷中拿出另一份卷宗,直接遞去米朗的方向。


    待米朗打開,迅速看了一輪之後。果然變得惱怒無比,將那份卷宗再次撕碎,狠狠地擲在地上。


    這一幕,讓中軍帳裏的另外三個王子,都看得皺起了眉頭。


    “蠢貨。”在中軍帳不遠,知曉了米朗的表現,烏帕喝罵了句。


    “隻要不傻,從刺殺的事情上,都猜出他有問題。無非是激怒之計,偏偏米朗這個蠢貨,便一下子急了!”


    “該死,截殺又失敗了。”


    找到飛鷹麵具屍體的時候,早已經涼了。也就是說,在偌大的軍營裏,藏著一個敵對高手。


    不用想烏帕都知道,這高手是跟著他來的,跟著入了軍營,跟著要把他殺死。這追殺的事情,已經是發生很多次了。


    “徐賊到了何處!”


    “主子,按著估計,徐賊的援軍,隻剩一日多的路程了。”


    “都是廢物!一個小小的蜀使,便鬧得不可開交!硬生生地拖住了攻城時間。”


    “主子,現在怎麽辦?”


    “還能如何!米朗這廢物,已經中了那蜀使的計!若無猜錯,三個王子要生出疑心,向蜀使討要證據……該死,你去傳令營外的黑鷹門,再扮成蜀卒偷營,殺多一些四國聯軍的人,將戰爭先打起來。”


    “另外,讓米朗這個蠢貨來見我。”


    ……


    並沒有多久,米朗滿臉不甘地從軍帳裏走出。緊接著,走入另一個隱蔽的營帳裏。


    剛坐下,便看見了烏帕殺人一般的眼光。


    “神子,那蜀使狡猾得很……可能知曉了刺殺的事情。”


    “你有腦子麽?四王之中隻有你逃了出來,他自然會明白了撒了謊。不過一個小小的試探,你便像個蠢貨一樣中計了。你這般作派,那三個王子,估摸著已經生了疑心。”


    “神子,我是擔心那卷宗被他們看到,所以才撕——”


    “閉嘴。”烏帕咬著牙,“你即刻去傳令,從禹國派出一營人馬,繞去攻打大宛城。”


    米朗驚了驚,“神子,大宛城裏,可有兩三萬的人。我派出一營人馬,攻不下的。”


    “我知道攻不下,但這樣一來,便能挑起戰火。”


    米朗猶豫著,臉色一時猙獰,“神子,若不然,連那三個小王,一起殺——”


    烏帕仰頭歎氣。


    這西域裏,為何有這麽多的蠢貨。殺了三個王子,陣腳一亂,這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兵勢,便又要散了。到時候,等徐賊過來,還打個鬼的決戰。


    “神子,我這主意如何?”


    “米朗,你現在最好去傳令,我不想說第三次。莫要忘了,你的王位是怎麽來的,我隻需一句話,你便要身敗名裂。”


    “去。”


    米朗怔了怔,見著氣氛不對,不敢再言,急忙走了出去。


    “雖然兵力眾多,但不知為何,我心底總擔心徐賊。這徐賊南征北戰,多少次以少勝多……該死,徐賊到來之前,攻下了大宛,蜀人在西麵,便沒有立足之地了!”


    “另外,那追著不放的死老頭兒,還躲在營地裏,像條瘋狗一般。”


    烏帕臉色煩躁,直至突然暴怒,一腳將麵前的案台踢翻。


    ……


    黃昏逐漸暗去,大漠的營地上,起了陣陣的涼風。


    百餘騎散巡的胡人騎軍,剛要勒馬迴營。卻不曾想,一撥飛矢射來,頓時有十餘騎墜馬而亡。


    微弱的亮堂之下,剩下的胡人騎軍,終歸分辨出了敵軍的袍甲。頓時,都驚得急急打起韁繩,往營地裏通告。


    不消一會——


    “敵襲,蜀人敵襲!”


    整個營地,到處都是醒夜的長號聲。營地之外,一撥撥的飛矢,還在不斷拋射。


    “出軍!”


    數千騎的胡人巡邏,迅速結起了長伍,舉著彎刀,往營地外追殺去。


    ……


    另一邊,大宛城下。


    噔。


    一個胡人將軍騎著馬,將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挑在了長竿之上。


    “蜀使趙惇,自尋死路,已被斬頭示眾!四國聯軍,奉勸大宛開城,獻城投降!如若不然,破城之後,便屠殺三日,以泄王憤!”


    人頭被丟入沙地,那胡人將軍叫囂無比,扯起韁繩,待馬蹄落下,人頭被成了肉醬。


    城頭上,樓築眼睛發紅。聯軍的幾個小國君,亦是憤恨無比,怒吼著要出軍討賊。


    特別是蜀人的幾個裨將,隻以為趙惇真死了,愧對主公,巴不得立即飛出城外,殺翻敵軍。


    樓築咬著牙,辨認了城外的敵軍,發現隻有數千前鋒的時候,再無猶豫。


    “黃金騎,隨我出城!”


    “殺——”


    ……


    烏帕匿著身子,站在一處沙丘之下,看著挑撥之勢已成,逐漸咧開了嘴,露出清冷的笑容。


    隻要打起來,隻要打起來的話,殺紅了眼,便什麽也顧不上了。等那徐賊過來,便會看見,到處是蜀人的屍體。


    “王道大業,白骨累累。”


    “該死,偏要逼我走這一步。徐賊,你迴天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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