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輾轉,出峪關,入涼地,再繞到定州的東麵邊境。邊境之上,柴宗已經早早等候,見著徐牧到來,歡喜地迎了上去。


    “主公!”


    徐牧笑著,捶了一下柴宗的胸膛。司虎剛要跟著過去捶,嚇得柴宗急忙跳開。


    “柴宗,很不錯。路過定州之時,我都見著了,百姓安居樂業,定北關外的開荒,也該有不少麥田了。”


    定州雖然也在西北,但不同於涼地三州的土地貧瘠,土壤也算得不錯。但在先前,由於胡人馬匪的存在,一直疲於爭鬥。


    但陸休的舍身取義,將關外的馬匪逼入了死地,幾乎殺絕。如此一來,也使得許多定州百姓,能出城開荒,無需再擠在幾個破城裏。


    若無陸休,便無定州,甚至是整個中原。


    在定州裏路過,時常能看到陸休的將軍廟,香火鼎盛,萬千百姓無不感激。


    “我並沒做什麽,這定州的大好勢頭,都是陸將軍打出來的。”柴宗沒有半分邀功,反而臉色認真地開口。


    “你也做的不錯了。不過,你當初迴成都述職,我便和你說過,這定州邊境,以後就是西蜀的西路門戶,可都交給你了。”


    “請主公放心!”


    徐牧點頭,“枯指山那邊,安排的怎麽樣了?”


    “已經安排好了,在先前,我派了一個營的人,探查周圍的地勢,目前來看,並無什麽問題。”


    如果能選擇,徐牧更願意一人一馬,和常老四坐下來,斟上一盞茶,簡單聊聊,然後各迴各家。


    但這根本不現實了。他和常老四,代表著各自一方的利益。


    “牧哥兒,這山不會要塌吧?”


    徐牧抬頭看去,發現不遠處枯指山的輪廓,在諸多的山巒中,算得上一枝獨秀。便如一根枯瘦的中指,指向天空。


    不敬天公……這模樣,多少有幾分神采。


    雖然險峻了些,但並非像司虎所說的,會崩塌下來。


    “枯指山另一邊,北渝的人也來了,雙方的偵察營遇著,我也按主公的命令,並沒有挑起戰事。”


    “柴宗,做的好。”徐牧點頭。他能走到今天,若非步步為營,早已經被這個世道吃了。


    “開始布置吧。”


    ……


    約莫在兩日之後,常四郎也從內城邊境趕來,下了馬,棄了霸王槍,下意識地要扯扯腰帶,到最後才發現自個,是穿好了袍甲,隻得收手作罷。


    雙方的大軍,在各自裨將的指揮下,開始長列兩邊。


    枯指山下,搭了一個不小的木亭,還鋪了長毯。


    亭子中央,有一長桌,桌上有席。


    “常威小子!”司虎喊了一聲。


    “虎哥兒!”對麵的常威,也哭咧咧地大喊。


    但奈何,雙方的人馬,都派出了好幾條大漢,將兩人分別拖了迴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棒打鴛鴦了。


    “蜀王。”常四郎走入木亭,淡淡地開口。


    隻聽到這兩字,徐牧心底一聲歎息。他站起來,也施了一禮。


    “徐牧見過渝州王。”


    “坐。”


    桌子上,酒壺與茶壺,兩人都沒有碰。等了許久,終歸是有個北渝裨將,急忙幫著兩人,各自斟了一盞茶。


    兩人之間,仿佛再無先前的快活。


    “蜀王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常四郎皺著眉,“不戰之約,倒是可以立。但我有個要求。”


    “渝州王請說。”徐牧也語氣平淡。


    “獻上一千艘戰船,我北渝,允你兩年的不戰之約。”


    徐牧笑起來。


    在常老四的身後,那些個隨行的北渝大將,也麵色不善地看著。


    “別說一千艘,一百艘都沒有。若不然,你明日迴去,便立即渡江來打。”徐牧毫不客氣。


    水師,便是西蜀的倚仗。連著霍複,他都要想方設法地殺死。如何能獻上戰船。


    “五千匹戰馬,是我西蜀的誠意。”徐牧麵無表情地開口。


    “我北渝,可不缺你這些爛馬。”


    常四郎淡笑著,手指敲在桌麵上,添了幾分倨傲之氣。


    “既然談不攏,明日各迴各家,準備開打。”


    “行。”徐牧也笑了笑。


    唯有在常四郎身後的幾個北渝大將,猶豫著走近,在常四郎耳邊,細語了一番。


    “蜀王,你最好迴去考慮清楚,明日該怎麽談。”


    常四郎起了身,頭也不迴地往後走。幾個世家大將,也冷笑著掃了掃徐牧,跟隨離開。


    徐牧坐在椅子上,並沒有絲毫的驚慌,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


    枯指山,夜半細雨。


    在半山腰上,徐牧隻帶了司虎。司虎的腰間,還係著兩壺酒。


    “牧哥兒,怎的?想和我飲酒夜談嗎?嘿嘿,你果然曉得,我司虎從小就聰明。”


    徐牧轉頭白了一眼。


    夜半上山,還冒著細碎山雨,他可不是傻子。


    果然,約莫在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在附近之處,兩道人影終於掠了過來。


    “我的常威小子!”司虎哭聲大喊。


    “喊你娘啊,傻虎,別大聲咧咧!”常四郎罵罵咧咧,一邊走一邊係著袍子。常威跟在他身後,也紅著眼睛,朝著司虎跑去。


    “等久了?”常四郎揉了揉臉,在徐牧身邊坐下。


    徐牧無語抬頭,“就你今日的這副死鬼樣,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那手指兒,三下三下地敲,可都把桌頭敲爛了。”


    “老子帶著常威,冒雨用輕功爬山,認錯了好幾處,這才找到了你!”


    “你不會先說個地兒?”


    “那麽多人,我能說個卵!狗曰地站起來,和老子先抱一個。”


    在夜雨中,徐牧也笑著起身,和常四郎一個熊抱。


    這一抱,無關乎天下,無關乎戰爭,隻有兩人的友情。


    “虎哥兒,你他娘鬆手,老子要被你箍死了!虎哥兒,我懷裏有燒雞!”


    夜雨灑下,在半山腰中,四人兩壇酒,喝得不亦樂乎。


    “不戰之約的事情,你莫想了,我那邊也要打叛亂,肯定和你簽訂的。”常四郎打了個酒嗝,舒服地躺在濕草上。


    “到時候,我說兩萬匹馬,你答應下來,就送五千匹,到時候我會讓常威去交接。”


    “這倒像常少爺的性子。”


    “雞毛性子。”常四郎罵罵咧咧,“我他娘的就不想和你打仗,但又不得不打。”


    “我也不想。”


    就好比現在,明明是兩個勢力的王,但此時的兩人之中,都沒有生出任何關於刺殺的擔憂。


    “小東家,這些事情你我無法左右。你也知曉我的性子,見了這一迴,你我便再難相見了,便都憑著自個的拳頭,來好好打一場。”


    “好!”徐牧點頭。


    “隻提這一嘴兒,你我今夜便不再談公事。喝個酒,說個話,管他雞毛的北渝西蜀。”


    常四郎捧起酒壇,舒服地往嘴裏灌去。


    在一旁,司虎和常威兩個,正一邊傻笑,一邊說著成都清館和長陽清館的不同。


    徐牧搶過酒壇,在常四郎的罵娘聲中,痛快地灌了幾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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