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的黃昏,在蓮城之前,淩蘇靜靜站著,一雙眸子,帶著期望不斷看向天空。


    一夜過去,並無任何信號。


    “齊德,事情如何了?”左師仁走來問道。前線的攻城,還在作牽製之用。但淩蘇派出的那支人馬,要解圍李度城的人馬,卻遲遲沒有信號。


    “主公……”


    淩蘇迴了頭,臉龐之上,再也遮不住驚懼之色。


    “主公……大、大軍迴師,立即退守吳州——”


    哇。


    隻剛說完,淩蘇仰著臉,一口血咳了出來,整個人往後摔去。


    “齊德!”


    左師仁大驚失色,連著唿喊的聲音,不知覺間也蒼老了幾分。附近的幾個親衛,迅速將淩蘇扶了起來。


    這位剛出世的隱麟,在蓮城之前,計策連連被破,心頭間早憋著一股吞吐不出的驚意。


    “西蜀跛人,戰場之度勢,堪比古之大能,吾淩齊德敗矣……主公,領著大軍速速退守吳州。南海盟的人尚未趕到,我等還有機會,從楚州中境繞過。”


    “齊德,你的意思……放棄楚陵二州?”


    “楚陵二州……已經守不住了。沒有水師阻擋,徐布衣的大軍,會源源不斷從江域衝岸。而吳州雖然也連著江域,但有近海之勢,隻需守住一些要地,徐布衣的戰船亦不敢冒險衝岸。我先前看過地圖,入了吳州之後,主公遣派大將,守住吳州的姑胥關。穩住局勢後,再想辦法徐徐圖之。”


    “主公,吾淩齊德……枉為東陵軍師啊!”


    左師仁身子在抖。


    孤注一擲的死戰,終歸沒有扳迴局麵。但他並非一個迂腐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能借著山越人,在亂世打下一份基業。


    “齊德,五萬的山越營……”


    “救不得了。徐布衣和跛人,在層層布局,為的便是吃掉我東陵的五萬精銳軍。先前派去的奇軍,我等也賭輸了。”


    左師仁痛苦閉目。他抬起頭,環顧著周圍的臉龐,許多大將的眸子裏,都帶著一股難言的沮喪。


    “立即整軍,依軍師之言,退守吳州姑胥關!”左師仁睜眼,咬著牙,聲音嘶啞到了極致。


    吳州之地,先前的叛亂,已經是千瘡百孔,還有哪些造反的海民……但不管如何,左師仁還不想如此認輸。


    卻不料,淩蘇的下一句話,直接讓他心如死灰。


    “還有一事,很重要。主公,當上表請降……楚陵二州已經守不住,便以割讓二州之地為媒,和徐布衣議和吧。待來日徐布衣和渝州王爭天下,主公再伺機而動,應當有機會的。”


    “齊德,楚陵二州說不得能守住,我再動員民夫軍——”


    “主公啊,東萊,南海盟,這兩個勢力,都已經投向徐布衣了。若徐布衣從西北調軍,民夫再多,也阻擋不住的。吾淩齊德……亦想一決死戰,但如今,保不住李度城的精銳,西蜀已經徹底勢大。”


    左師仁癱在地上,猶豫久久,失神地點了點頭。


    ……


    東方敬重新迴了南門,坐在城頭上,看著退去的東陵大軍,臉上露出笑意。


    “馬毅,你的意思是說,左師仁派了使臣過來,想議和?”


    “小軍師,對的!派了七八次,我攆了好多迴,但那些東陵使臣,還是不斷跑過來。”


    “馬毅,去告訴使臣。請降之事,等我西蜀主公過來,再親自定奪。不過,城外的敵軍退後三十裏,但不可退迴楚州。他若敢退軍,便是沒有議和請降的城意。”


    “軍師,按著我的意思,直接殺了得了。”


    東方敬搖了搖頭,“左師仁在東陵經營太久,你瞧著他,能輕而易舉地蠱惑民夫與越人。在請降之後,再殺死左師仁,我等便失了大義之分。打下的東陵三州,在幾年內,會有源源不斷的造反,叛軍,還有民間勢力的刺殺。”


    “我和老師都不希望,主公重演渝州王當初的局麵。”


    “這請降之計,當是不錯。但不管是左師仁和淩蘇,也該明白,三年之內,安撫了東陵百姓,東陵一樣要亡,無非是苟延殘喘。”


    “三兒,去給主公送一封信,告知他東陵請降的事情。”


    在蓮城外的營地。


    剛好轉的淩蘇,聽到東方敬不給退軍的事情,臉色一急,又咳出了幾口血。


    “齊德,這如何是好?”


    淩蘇艱難開口,“按著跛人的意思,大軍退後三十裏,等徐布衣過來。主公在東陵素有名聲,西蜀若是敢殺賢,便是枉顧民生。他是個聰明人,走的是民道,當不會如此愚蠢。”


    此刻的左師仁,已經如風中殘燭。他真的很想再拚一把,但誠如淩蘇所言,西蜀勢大無比。


    “和談之時,我與主公同去……定要想辦法,討迴一些李度城的精銳。徐布衣可能會對糧王的人發難,但主公無需多言,我自有法子。另外,徐布衣必然對主公壓製兵役,主公也無需理會,先答應他,這事情上我同樣有法子。”


    ……


    數日之後,帶著數千人的大軍,徐牧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蓮城。早在前兩日,魯雄和阮秋的南海軍,也已經到了。


    此刻的蓮城之外,浩浩的都是西蜀聯軍的人馬,旌旗飄舞,氣勢不凡。


    反觀左師仁那邊,由於大軍退後,隻剩千餘人的親衛,護在周圍。


    “東方敬拜見主公。”再見著徐牧,木輪車上的東方敬,眸裏有淚,急忙施禮長拜。


    “伯烈!”徐牧踏步而去,攔住了東方敬的動作。


    “我徐牧何德何能,有伯烈如此的大賢。”徐牧握住東方敬的手,無語凝噎。不管是賈周還是東方敬,為了西蜀,幾乎是耗盡了所有。


    “主公知遇之恩,吾東方敬此生難報。”


    主屬二人情真意切,若非是司虎喊了兩嗓子,巴不得再一訴衷腸。


    徐牧迴了神,走到了軍陣麵前。


    在旁的阮秋,魯雄,馬毅等人,都紛紛拱手抱拳。


    “列位皆是大功。”徐牧點頭,一一安撫之後,才繼續往前走。


    在不遠處,便是左師仁的議和團。


    搭了一間木棚子,並不敢坐,一大排的人,沉默地站立,等著他這位西蜀之主,先行入席。


    “左盟主好。”徐牧冷笑。


    在人群最前的左師仁抬起頭,笑得比哭還難看。


    “徐、徐兄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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