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李度城的天空,約莫是急雨將至,一下子變得朦朦朧朧。乍起的山風,吹得城頭上的旌旗,不斷唿唿作響。


    但即便如此,在李度城各個城門的守備上,守卒隻增不減。


    大將康爍,更是麵露沉穩之態。並沒有因為蜀軍的迂迴,而有任何不明智的決定。


    “我康爍便如一座山巒,渾然不動。城下的跛人軍師,能耐我何呢?”


    “先前吾主左師仁,以及南海盟的大軍,共伐李度城……”


    如這種話,康爍不知說了幾次,卻依然樂此不彼。在心底裏,他終歸是放心的。隻要等到前線大軍迴師,那麽,蜀人便沒有任何法子。


    “康將軍,李度城下,西蜀的人馬好像越來越少了?”有裨將小心稟報。


    “家兄說過,跛人擅長定計,無需懷疑,定然是藏兵了。若我等出城剿殺,隻怕會中了埋伏。城下的這些個蜀人啊,不過誘敵的幌子。”康爍篤定一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度城安穩無虞!”


    康爍並不知,此時,整個西蜀的南麵兵力,為了針對李度城,而展開了一場爭分奪秒的迂迴戰。


    踏踏。


    疾行的馬車,一下子顛簸得厲害。但即便如此,在馬車裏的東方敬,並沒有任何的疲意。


    已經兩日多的時間,按著先前的計劃,以及地圖上的路線,他必須三日之內,帶著大軍,迂迴趕到蓮城。


    而蓮城,作為滄州南麵的入口大郡。奪下複而死守,便能擋住在後馳援而來的東陵軍。也因此,將李度城變為一座孤城。


    隨軍的三萬餘西蜀士卒,無數人的臉上,分明都帶著一股子的乏累。高強度急行軍,又沒有動員民夫運送輜重與糧草,可見,他們這群人為了奇襲,幾乎累得脫力,全憑一股子的意誌支撐著。


    東方敬從馬車探出頭,看著行軍的長伍,也不禁皺住眉頭。按著他的打算,趕到蓮城五十裏前,還需讓大軍休整半日的時間。養精蓄銳之後,再一鼓作氣,打下守軍寥寥的蓮城。


    “三兒,還有多遠?”


    一個親衛騎馬而來,“小軍師,不到百裏了。不過,眼下天色要暗了。”


    “再趕五十裏,便趁著夜色,大軍休整,天明時立即攻城。”


    ……


    此時,在南海諸州裏,已經收到了左師仁敗退迴陵的消息。


    坐在軍議的王座上,趙棣的一張臉龐,充滿了放鬆的意味。昨日從恪州前線,南海諸州已經得到消息。


    西蜀的徐蜀王,和袁鬆一同聯手,將左師仁趕出了恪州,雖然算不得大勝,但也足夠東陵喝一壺的。


    如此一來,那些心心念念要投向東陵的州王,該沒有理由堅持了吧。


    另外,那位西蜀的使臣,為了促成聯盟,這段時日留在交州,一直在想辦法。總算是有個交代了。


    “諸位,想必也知道了恪州的情況。”


    趙棣明白,不僅是他,如今整個南海諸州,都在觀望著恪州戰事的勝負。卻無人能想到,在巨大的優勢之下,左師仁居然敗退迴了東陵。


    趙棣抬頭,掃了一眼下方。發現連一向傲氣的海越頭領,那位阮河,也是一副沉默之色。


    “先前便有了商議,我等南海諸州,觀天下而做決定。如今,西蜀大勝,東陵大敗!按著道理,便該與西蜀合作。”


    在下,珠州王鄧禹,一時間眉頭皺的很深。在南海盟中,他向來是反對和西蜀聯盟的。卻哪裏想到,原本看好的東陵,居然折戟沉沙了。


    “趙兄,我覺得——”


    “鄧禹,你坐下吧。”趙棣眯起眼睛,絲毫沒給任何機會。這段時間,鄧禹儼然是東陵的親兒子,上躥下跳的。在知道西蜀使臣的事情後,還三番四次地刺殺,慶幸,那位使臣李桃,並沒有發生禍事。


    “趙兄,我亦是珠州王,為何說不得了?阮頭領,你便認命了麽。”鄧禹咬著牙。


    隨著東陵的大敗,如今南海五州的話語權,重新迴到了趙棣手裏。他心底,是極為不服的。


    若是成功投向東陵,按著和那位左王的約定,他便要被扶為南海盟主。


    “阮頭領?”


    阮河閉目不動,坐了一會,才獨自起身,往王宮外走去。最近東陵的事情,他都可以不關心。但有一件,讓他有些猶豫了。


    在東陵吳州,一個木風部落的少主,尚且能被自家人殺死。何況是海越人。去了,極可能也不被相容。


    “阮秋,今日開始,你便是海越首領。”阮河歎出一口氣,頭也不迴地消失在視線中。


    阮秋即是阮河之子,和趙棣的關係,一向都非常不錯。


    仿佛早有預料一般,阮秋堂堂正正地坐下,坐在了原先自家老爹的位置上。


    “阮秋,你亦是越人,不想迴鄉麽!”鄧禹沉聲開口。


    “當然想。”阮秋笑了笑。西蜀的那位使臣告訴他,有一日西蜀打下了東陵,將會按照約定,給海越人在東陵三州境內,分出一個大郡,作為休養生息的地方。


    比起投向東陵的不切實際,阮秋更看好西蜀的步步為營。


    “但有一日,若能親手打迴東陵,豈非是更好麽?”阮秋眯起眼睛。


    這一句,讓鄧禹臉色大驚。敢說出這等話語,儼然是證明了,海越人已經徹底投向了趙棣那邊。


    “鄧禹,你作何決定?”趙棣皺著眉頭。最近因為這些事情,他一直被鄧禹坐在頭上拉屎,心底裏早已經憋著一股氣。若非是看在前任珠州王的臉麵上,他早已經動刀了。


    鄧禹轉身四顧,發現原先同一陣營的另外兩個州王,此時也變得沉默不語。


    “諸位,糧王的人,也已經入了東陵。雖然說偶有小敗,但不管怎麽看,依然是東陵那邊——”


    “鄧禹啊,你若是直接開口,我將南海盟主的位子,直接讓給你,如何?”趙棣歎聲打斷。


    鄧禹驚在當場。


    “趙兄,這是說的什麽話?莫要忘了,若是與西蜀結盟,便會得罪天下糧王——”


    鏘!


    沒等鄧禹再說,趙棣冷冷拔出了金劍。


    “鄧禹,你若再言,休要怪我不客氣!”


    “明日,我南海盟便迎蜀使入宮,相商結盟事宜,若有人再有異議,便如此桌!”


    喀嚓!


    趙棣金劍揮舞,將麵前案台的一角,重重劈斷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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