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帳中,氣氛一時有些微妙。原本喋喋不休的任羽,也變得噤若寒蟬。他並沒有想到,麵前的這位東陵上將,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沒有任何通告,沒有任何的商量。


    踏。


    康燭踏出腳步,多看了任羽兩眼,直接往前走,坐在了主位之上。


    任羽咬著牙,“康將軍,這裏可是水師大營,這主將之位——”


    “我在這裏,你敢坐?”康燭抬頭冷笑。


    任羽驚得閉嘴。


    “我知你是誰的人。但沒關係,這東陵有我康燭在,其他路數的人馬,便做不得主。”


    軍帳裏,除了任羽之外,諸多的水師將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都露出驚喜的神色。


    “此時,若是苗通還在,定然不會隻坐在這裏,下達屠戮百姓的愚蠢軍令。任羽,從現在開始,我康燭暫領水師主將之職,你若有不滿,日後可去主公那裏告狀。”


    “康將軍,術業有專攻——”


    “任羽,我和苗通交流水師兵法的時候,你還在陵州裏,做個抄書吏呢。”康燭理也不理。


    稍頓了會,康燭才繼續抬頭。


    “主公在恪州前線,久久沒有傳來消息。這不正常,更有可能,傳來的情報,已經被蜀人截斷了。即便在江麵巡守的東陵水師,亦是沒有任何發現。”


    “我估計,主公有難了。”康燭聲音凝重,“所以,我打算起三萬水師,前往恪州江岸,一探虛實。”


    “康將軍,我即可讓人準備戰船。”有人開口。


    “先以五百輕舟為主,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對岸。在後……任羽,由你帶領本部水師壓陣,隨時馳援。”


    任羽雖然不甘,但此時,已經嚇得有些不敢說話,急忙拱手領命。垂手之時,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康將軍……若是這樣一來,李度城的守備該如何?”


    言下之意,康燭是擅離職守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的局勢,以救援主公為主。情報惘絕,恪州前線必然出了問題,我等不可再拖延。”


    “另外,將東陵三州的其他船塢,不管大小,一律將戰船調來總塢。若遺漏了一艘,軍法處置!”


    雖然不希望如此,但康燭明白,苗通曾經作為水師都督,肯定會有自己的親信。這種情況之下,收攏戰船,是十分有必要的。


    “所有人準備,馬上出發。”


    沒有再廢話,康燭起了身子,沉步往軍帳外走去。


    ……


    沼澤地,已經快到盡頭。


    “軍師,沼澤地不遠,有廝殺之聲。”一個裨將急急迴報。


    淩蘇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深思了會,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左右的士卒。最終,他咬了咬牙開口。


    “若無猜錯,前方極可能是主公。立即分出五營士卒,棄掉袍甲與盾,隻取單刀,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戰場。”


    “軍師,這樣一來……恐會戰損過大。”


    士卒沒有袍甲,隻需中箭中刀,必然重傷甚至死亡。


    “顧不得了。”淩蘇聲音冷靜,“這五營的萬人軍,便是死士。不管如何,要不惜一切保護主公!”


    “吾淩蘇,跪送列位東陵忠勇!”說話間,淩蘇真的屈膝跪下,麵朝著左右的大軍,起手而拜。


    長長的東陵人馬,一瞬間,爆發出陣陣的怒吼聲。


    ……


    在埋伏之地,左師仁的前後左右,隻剩下不到千人的殘軍。當初從陳水關出師的兩萬餘人馬,幾乎是死傷殆盡。


    眼見著再無機會,左師仁痛聲長唿。舉起了手裏的金劍,準備劃向脖子。


    幸好,旁邊的幾個親衛,急急攔了下來。


    “吾左師仁,誤入奸人之計,方有今日之禍!徐布衣,你不講仁義!”


    “袁鬆,你便是個狗仗人勢的蠢人!”


    此時的左師仁,再沒有任何仁名的顧忌,止不住地開口破罵。


    “驢兒草的徐牧!”


    “袁鬆,你娘到底生了個壞種啊!”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


    “繼續結陣!”一個東陵大將,即便滿身是血,依然沒有放棄。不斷鼓舞著殘軍,再度結起陣型,企圖再挺過幾波衝鋒。


    “困獸之鬥。”袁鬆伸手前指,麵色蒼白的臉上,滿是清冷的笑意。


    “傳令,以四麵圍殺之勢,衝垮左師仁的軍陣。列位,東陵人要堅持不住了!”


    徐牧在旁,雖然臉上平靜無比。但實則在心底,已經有了一番驚濤駭浪。固然,他也希望左師仁被殺。如此一來,才符合西蜀的最大利益。


    “主公,什麽聲音?”正在這時,一個東萊裨將,怔了怔開口。


    徐牧亦皺住了眉頭,迴身一看,整個人驚在當場。


    不知何時,從後邊的林子裏,忽然衝出了無數的人影。這些人影赤著身子和腳板,隻提著一柄單刀,以最快的速度,不斷奔赴而來。


    “不好,是東陵的士卒……但這些人,為何要棄甲?”


    “棄甲,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救援。”徐牧沉聲開口。


    “快,立即射殺!”


    東萊的步弓營,循著袁鬆的命令,迅速抓起了手裏的弓箭,將一撥撥的飛矢,拋了出去。


    沒有袍甲,衝鋒的東陵士卒,僅僅一個迴合,便戰死了數百人。但即便如此,依然有陣陣的人影,不斷衝殺過來。


    “這些瘋子!”袁鬆大驚。


    ……


    “主公,主公!援軍來了!”


    正垂頭喪氣的左師仁,冷不丁聽見這一句,狂喜地爬到幾具死屍之上,登高而望。果不其然,在圍殺的聯軍之後,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援軍!我東陵的援軍來了!”


    “好機會,好機會啊!如今一來,這些西蜀和東萊的聯軍,便要被在後包抄了!”


    左師仁哪裏知道,隻是為了救援,淩蘇甚至用了棄甲的法子。哪怕人數眾多,卻一時也占不得優勢。


    踏。


    淩蘇停下裹泥的腳步,抬頭看了眼天空,滿臉都是按耐不住的火氣。雖然憋屈,但不管怎樣,已經出了沼澤。


    而棄甲的死士,也該早早衝到了。現在的兵力,亦可包抄聯軍!


    “傳我軍令,分出二翼,以救主為先,再包圍西蜀和東萊的聯軍!這一次,我等置之死地而後生,即便是拚殺,亦要殺絕蜀人!”


    ……


    “籲。”一騎人影,冷冷勒停了韁繩。他抬起頭,注目著前方的情況。許久,才緊緊皺住眉頭。


    “申屠將軍,前方尚有廝殺。”


    來人正是申屠冠,為了剿殺淩蘇的三路人馬,他耗了不少氣力。即便到現在,亦沒有殺絕。但前線戰事吃緊,他隻能先帶著三萬人,趕來助戰。


    但不曾想,才剛剛到目的地。便得到情報,浩浩的東陵大軍,已經趕來救援。


    這位東萊的天下名將,並無任何懼意,高高抬起了手裏的劍。


    “軍令,敵在前方!所有人等,與我一同衝殺敵軍本陣!時不我待,便讓這些東陵人看看,我等東萊兒郎的威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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