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林,隨著快劍阿七的身死,再加上司虎援軍的到來,盟軍的士氣,一下子暴漲起來。


    “殺!圍剿妖後!”


    隻剩兩千餘人的盾陣,哪怕糜狼傾盡了全力,依然無法阻擋潰敗。若非是精銳死士,在早些時候,便已經被破陣了。


    “主子,擋不住了!”糜狼顫聲迴頭。


    被拱衛的蘇妖後,沉默地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阿七的屍體,隨即又轉過身,失神地看去江岸的方向。


    這麽多年的布局,依然無法入主中原。很多時候,隻差一些,隻差一些了。


    “保護主子!”糜狼抬頭怒吼。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這些死士,也約莫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打我常威弟弟,誰還動了手?”司虎扛著巨斧,即便身上滿是傷口,依然不退不避,怒吼著劈起斧頭,將二三個死士,連人帶盾齊齊掃飛。


    抱著幼帝,蘇妖後身子滯了滯,索性坐了下來,任著盾陣周圍,滿是慘叫和斷肢橫飛。


    事至如今,即便是她,也無力迴天了。若是能逃出滄州,或許還有機會……但現在,連護了她十幾年的快劍阿七,都死在了眼前。


    文奴唐五元死了,武奴阿七死了,死奴即是老師太叔望,亦在定州之外,自身難保。最後剩下的生奴,還來不及付諸計劃,便再無機會趕到。


    “龍兒龍兒,這大紀的中原江山,誰也奪不走的。”


    繈褓裏的小紀帝,並未聽懂,隻覺得廝殺的熱鬧,有趣得緊,在這等的時候,居然奶聲奶氣地笑了起來。


    “主子,盾陣要被破了!”糜狼驚聲迴頭。


    在盟軍士卒的衝殺下,整個拱衛的盾陣,已經是搖搖欲墜。即便是不懼死的死士,此時,也無法抵擋住攻勢。


    蘇妖後頹喪坐著,“糜狼,再擋一會吧。如若無錯,徐布衣要過來了。”


    “徐布衣?”


    妖後歎聲點頭,看著懷裏的小紀帝。一雙眸子裏,難得露出了溫柔。


    ……


    如妖後所料,此時的徐牧,在急趕之下,已經入了飛龍林,再得到斥候的指引,帶著一營的人馬,趕到了埋伏地點。


    他抬起頭,看向場中的戰事。妖後的死士精銳,隻剩最後的幾百人。而妖後,此時卻平靜無比,抱著懷裏的紀帝,坐在最後的拱衛之中。


    “保護主——”


    還在強撐的糜狼,被一個小裨將,趁亂一刀,瞬間砍飛了頭顱。


    看見徐牧到來,將繈褓交給一個死士,妖後理了理衣袍,平靜往前走。


    “飛矢!”


    困圍之中,盟軍的又一撥飛矢,從天而降,數十個妖後死士,紛紛倒在血泊裏。


    徐牧揚手,四周圍的攻勢,緩緩停了下來。


    “徐蜀王,如若無錯,這是第二次見麵了。”


    “知曉。第一次,你扮作蘇家女,入了白鷺郡。”


    爭鋒二三年,最大的敵人,已經入了死期。


    “我雖貴為北狄公主——”


    “馬家蘭。”徐牧冷冷打斷。


    這久違的名字,讓妖後身子劇烈一頓。


    “說到底,你不過一個中原的農家女,機緣巧合之下,才有了如今的際遇。我猜猜,一個假裝成北狄的遺落公主,另一個,則是篡位失敗的柔然王子。你和你的老師,好大的一盤棋。”


    “隻可惜,都輸了。”


    並沒有任何小人得誌,眼下的徐牧,反而是重重舒了一口氣。若是真讓外族入關,這中原大地,就不僅僅割據的戰火了。


    妖後閉了閉目,“蜀王,我願伏罪。隻請蜀王放過幼帝。”


    “不是你自願伏罪,是你馬家蘭,已經窮途末路。”


    至於幼帝,說實話,徐牧並不想放過。一個搖搖欲墜的皇室政權,是割據打天下的最大隱患。譬如袁鬆,都嚇得立即降格為州王。


    徐牧剛要開口——


    冷然間,在後一個死士,忽然痛聲大喊。隻等徐牧看去,便發現那死士,一下子跪倒在地,一邊泣聲抱著幼帝,一邊拿起長刀,割在自己的喉頭上,倒地而亡。


    諸多人都看得清楚,那個繈褓裏的幼帝,不知何時中了一箭,染得整個繈褓都是血跡。


    隻頓了頓,蘇妖後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喉嚨裏發出嘶啞至極的泣聲。她爬著身子,爬到繈褓旁邊,將自刎的死士推開,隻隔了一會,終於像個普通娘親失去孩子,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大紀皇室,已經滅了。”殷鵠在旁,淡淡吐出一句。


    這最後的正統幼帝,身死之後,滿天下間,再無上位之人。連袁鬆也不敢,按著徐牧的估計,哪怕老死,袁鬆都不會有第二迴的稱帝。除非是說,有一日袁鬆勢大,能打下半壁江山。


    “牧哥兒,怎辦?”


    “取白綾。”


    殷鵠冷靜地取來白綾,輕走幾步,放在妖後的手裏。


    妖後顫了顫身子,看了看死去的紀帝,又看了看手裏的白綾。她淒慘一笑,將白綾拿了起來。


    飛龍林裏,隻餘的三百餘人死士,無不痛聲大哭。隻等哭了一陣,紛紛舉起手裏的刀器,橫在了脖子之上。


    “恭請太後赴死!”徐牧仰著臉,沉聲開口。繼而轉身,冷冷往前踏去。


    “恭請太後赴死!”無數的盟軍士卒,手握武器,徹底圍住了四周。


    “舵主,我先前還以為,你會逼問一些事情。”隨行的殷鵠,猶豫了下開口。


    “她並無悔過,不會說的。”徐牧搖頭。這一場大勝之後,不知為何,在他的心底,除了巨大的歡喜之外,隱約間還有著一絲失落。


    如果沒錯,在滅掉了禍害中原的妖後,接下來,該是整個中原勢力,開啟全麵割據的大戰。


    盟軍的許多人,將要演變成不死不休的對手。


    ……


    跪坐在地上,蘇妖後一手抱著死去的孩子,一手拿著白綾,還微微抬頭,看向不遠之處,被枝葉埋了一半的黑袍屍體。


    她想起了那一年,她遇到的那個姐姐。


    “姐姐是公主,為什麽不入宮?”


    “那裏很多壞人,娘親告訴我,讓我做個普通的人。阿蘭,我會攢著銀子,以後我們一起開個織造店。”


    “姐姐不做公主,我想做公主呢。”


    ……


    “馬家蘭,我給你一個機會,不管是胎記,信物,這些我都能偽造。現在,輪到你來選擇了。”


    “馬家蘭,你沒有讓我失望,你終歸動手了,把她騙入柴房燒死了。好,從今日起,你不僅是北狄公主,還是紀朝皇室的宗女!”


    “十年後,中原大亂!便是你登場之時!”


    ……


    一個女子吊在樹下,氣絕之時,手裏的繈褓也失落在地。這位禍亂中原的妖後,在戰事連連失利之後,以一方白綾,終結了自己的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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