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


    峪關邊上的險峻山腰,一個采藥的老醫人,正循著懸崖邊的密林,用藥鋤小心翼翼地剮著藥草。


    冷不丁,他聽到了馬蹄的聲音。


    隻等多走幾步,垂頭一看,赫然發現一支數千人的軍隊,正威武不凡地往峪關行軍。


    認出了徐字旗,這位年逾五十的半老醫人,聲音激動無比。


    “恭迎,恭迎蜀王凱旋——”


    滿山的樹影,都開始搖晃不休。


    “恭迎蜀王迴家!”


    峪關之前,一員鎮守的徐家軍老裨將,激動地騎馬出關,帶著人迅速掃塵潑水,迎接徐牧迴蜀。


    “恭迎蜀王凱旋!”


    峪關裏的百姓,行走的醫人馬販,都止不住地聲音顫抖,齊齊叩拜。


    騎在馬上,徐牧臉色動容。從入蜀開始,他一直把蜀州當成了家。那些蜀州百姓,亦是像友人一般對待。


    到了現在,已經是收獲頗豐。民道的選擇,並沒有錯。


    “起!”


    徐牧用盡了力氣,抬手高唿。在他麵前的將士百姓,都紛紛起身抱拳。


    “入關,隨本王迴成都,家老雙親,早已經備下宴席,等著你我痛飲。”


    這一次,跟隨迴蜀的人馬,隻有三千餘人的徐家軍老卒,算得上心腹親衛。至於更多的人馬,徐牧留在了涼地,拱衛西麵邊境。


    當然,在內城和涼地之間的威武關,亦留了一支五千人的駐軍。並非是不相信常大爺,而是常大爺人在河北,現在內城裏的事情,估摸著是諸多世家說了算。


    “蜀王有令,大軍入關!”


    飄舞的徐字旗,重新在蜀州的天空,飛揚而起。


    “迴了,迴了!徐郎要迴了!”成都裏,挺著隆肚的李小婉,聲音激動無比。若非是身子不適,當真要準備十碗八碗的枸杞湯。


    薑采薇抱著徐橋,臉龐上也滿是歡喜。守鄉的日子裏,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她的夫君徐牧,臉兒有沒有曬黑,身子有沒有受傷。


    “韓九,快讓人掃塵迎接。”


    “得令。”韓九憨笑兩聲,急急跑出了王宮。


    “婉婉,我們換新衣,接徐郎迴家。”


    李小婉眼睛轉了轉,“采薇姐,我身子不適,我告訴你,你最後在屋頭裏,換一塊好床板。”


    薑采薇平靜抬頭,沒有任何的嬌羞。


    “已經換了。”


    ……


    “風將軍,你狗日的慢點。”離著成都已經很近,怕被百姓聽到,徐牧一邊扯著韁繩,一邊小聲罵娘。


    每每迴到成都之前,風將軍這片花花馬,便興奮地像發了馬瘟。別的都不管,就記著馱兩個王妃,一起往小樹林鑽。


    “主公,好馬啊。”從馬車裏探出頭,賈周也露出笑容。


    家中無親,但入目的滿城百姓,皆是他的老友。


    他並未覺孤獨。


    而且,他有一個入室弟子,唯一的入室弟子,奉他如父。


    “老師,弟子韓幸,拜見老師。”


    近了城關,正當賈周想著,冷不丁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隻等迴頭,便發現小狗福穿著正袍,規規矩矩地站在馬車外,衝他行著師禮。


    “孺子可教。”賈周的眼眸子裏,露出歡喜的意味,叫停了馬車,走下來打量了小狗福一番。


    “徒兒又長高了,再過兩年,該隨為師出征了。”


    “全仗老師栽培。”


    “哈哈,好,越來越懂事兒。我賈文龍臨老之前,收了你這麽一個徒子,可慰平生了。”


    “主公自可先忙,明日早時,我再入宮議事。”


    “文龍且去。”


    “牧哥兒,我家媳婦,我家媳婦也來了。”


    “滾蛋……”


    好不容易勒住了風將軍,在諸多父老鄉親之前,才沒有丟了大臉皮。


    風將軍幽怨地迴過頭,一雙眼睛眨啊眨,仿佛在說,“關我雞毛事,接夫人鑽樹林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你教的”。


    徐牧扇了一巴掌馬首,才穩住下了馬,迎麵朝著城門走去。


    “徐郎!”


    隆著肚子的李大碗,滿臉熱切的薑采薇,仰頭憨笑的韓九……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龐,慢慢映入徐牧的眼眸子。


    “恭迎蜀王。”又有無數成都百姓,跪地長拜。


    “韓九,今夜備宴,我徐牧要與諸位鄉親,不醉不歸。”


    如果說,這亂世天下,還有那一處,是他的心裏歸屬。那麽,無疑是蜀州。直至現在,他已經把自己,完全當成了蜀人。


    “與王同飲。”


    人群爆發歡唿,將士舉起守備的長戟,同樣激蕩不已。


    薑采薇站在人群裏,遮不住的喜色,讓徐牧一時看起來,相思之苦更甚。


    ……


    掛在成都上空的月亮,約莫是看見了什麽,又羞得一下子躲入了柳樹梢。


    立在屋外,漱了兩口井水。徐牧才理了理衣服,往薑采薇的屋頭走去。卻發現,隻走到了王宮後院,薑采薇已經提著燈籠,在小道邊相候。


    “徐郎,橋兒已經先睡。”


    並無害羞,更多的,是一種遮不住的相思。兩個苦命之人,到了今日,已然是老夫老妻一般。


    “外頭風寒,你總是這般,打著燈籠等我迴家。若我今日醉酒,你豈非要白等了。”


    “正是怕徐郎醉酒,尋不到路,才會等在這裏。”


    “若我醉在宴席上。”


    薑采薇沉默了會,“等到後半夜,不見徐郎迴屋,我再去問問。”


    徐牧心頭動容,走過去將燈籠擱在一邊,牽起薑采薇的手,兩人慢慢往屋裏走。


    “羞死個人。”


    被忽視的三個老頭,坐在後院的一方樓台上,撇著嘴,瞅著剛剛的兒女情長。


    “這迴他算是爭氣了,好家夥,直接打下了涼地三州。”陳打鐵轉過頭,磕了一個花生,嘴裏念念有詞。


    “爭氣什麽。天下三十州,他攏共才六州,要等到什麽時候?”諸葛瘸罵咧一句。


    “慢慢打唄,我兒有大才。”老秀才瞪了老瘸腿一眼。


    “莫吵莫吵,他這次迴蜀,若是整不出個孫兒來,咱們以後不夠分了。至少得生三個?”


    “九個也成。”


    “誒,采薇是個好姑娘,你可別埋汰她。”


    “呸,我在罵我兒徐牧,打仗不行,生兒也不行,當年相遇之時,我早該把他踹入河裏——”


    諸葛瘸原本還在喋喋不休,又怕驚擾下麵的屋頭,急忙停了聲音。抓著酒盞滋了半口,整個人像老猴一般,變得齜牙咧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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