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主公!大事不好!”清晨,一騎涼州斥候,帶著倉皇的聲音,趕至董文身邊。


    正在監戰的董文,一下子皺起了眉頭。戰事不利之下,斥候的帶來的壞消息,更讓他煩躁無比。


    “講!”理了理金甲,董文杵著鍍金長槍,冷冷開口。


    斥候驚了驚,急忙認真開口,“稟主公,董轅將軍英勇無比,與五千蜀騎在西門外遭遇,殺敵兩千餘!”


    “自損呢。”董文咬著牙。


    “過、過半。”斥候泣聲開口。


    “廢物。”董文抓了鍍金槍,猶豫了會,終歸沒有殺人。隻可惜他的奇襲計劃,一下子化為烏有。


    前方的攻城戰事,依然在如火如荼。傷退下來的涼軍,不時發出吃痛的大叫。隨軍的諸多軍醫,已經是人手不足。一個個心驚膽戰的軍參,開始捧著軍籍簿,劃掉戰死士卒的名字。


    “涼王,當退軍了!”扶尋王聲音悲嗆,戰死者,多為西羌人。踏足中原的夙願,似乎是越來越遠了。


    那個徐布衣,死守廬城,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哪怕再過一兩月,也未必攻的下。


    天空之上,雪絨越來越多。


    “涼王恕罪,我扶尋部落的勇士,雖然悍勇,但不做凍死的冤人!”


    董文昂著頭,有些失神地看向天空。這一年的秋去冬來,他的股肱軍師,死在了蜀州。而他的十萬大軍,也被布衣賊,死死擋在廬城之外。


    “鳴金……收兵!”


    董文聲音嘶啞,臉龐上滿是不甘。早知如此,在司馬修遺信的時候,便該聽了,也不至於多一輪的慘敗。


    “明年戰起,我涼州大軍,誓要殺絕蜀人!”


    ……


    天氣越來越凍,雪花越來越多,越來越厚。以至於,讓行軍的一支長伍,不少士卒都裹著身上的冬袍,小心翼翼地踏著霜雪地,往前趕去。


    “軍師有令,暫時休整,再喝一碗辣湯。”


    大軍停下,裹著大氅的賈周,沉默地下了馬車。


    “軍師,若是再深入,等大雪堵了路,恐怕趕不迴廬城了。”樊魯在旁,小心翼翼地開口。


    “樊魯,我都知曉。”賈周點頭。


    這一次,迂迴繞後到涼州腹地,沿途之中,不知布下了多少陷阱。


    “若是成功,班師迴涼的涼軍,勢必再吃一波大虧。”


    不同於涼人,他們這支蜀軍,到時候隻需退迴廬城即可,並不算遠。但董文率領迴師的大軍,要奔赴二三百裏外的涼州城。


    “涼狐活著,當勸諫董文的。”賈周歎息一聲,轉過了身,看向來時的路。


    “樊魯,在擇選的埋伏地點,伏殺一輪之後,便立即趕迴廬城。”


    “深冬的雪,要塗滿整個江山了。”


    ……


    廬城裏,守住了城關的徐牧,得知涼人退軍的消息,難掩臉上的歡喜。他和賈周的計劃,並沒有錯。守住了伐涼的橋頭堡,明年的戰事,應當會更加順手。


    當然,董文雖然暴戾,但絕不是束手就擒的人,隻怕會趁著冬日休戰,想辦法準備更多的籌碼。


    萬事開頭難,但隻要踏出了這一步,占了涼州,在這場亂世之中,他便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資本,稱霸西麵數州,繼而問鼎天下。


    天下大勢,如左師仁,妖後,河北諸王,偽帝,甚至是常四郎,許許多多的外州王,定邊將,世家大族,終歸會有數個勢力崛起,加入到逐鹿的戰爭中。


    當然,並不排除會有一頭大魚,以鯨吞天下的威勢,席卷而來。但現在來看,這種可能性,暫時是沒有了。


    “主公,衛將軍來了。”殷鵠小聲開口。


    徐牧點頭。


    在先前的時候,衛豐按著他的命令,在廬城外保護糧道與退路。但西門方向,忽然來了八千涼州精騎,衛豐硬是帶著五千蜀騎,迎頭而上幹了一波。


    損失慘重,五千蜀騎到最後,隻剩下兩千多人。當然,涼騎那邊被奇襲之後,更是慘烈,直接戰損了一半。


    “主公,衛豐請罪。”天寒地凍,衛豐赤著膀子,背著兩截荊條,泣聲跪在徐牧麵前。


    “是我自作主張,使我蜀騎戰損兩千四百餘人!”


    徐牧有些古怪,他原先還想大賞的,好家夥,衛豐自個來請罪了。


    “衛豐,你他娘的越活越迴去了。當初跟著老子打望州,又不見你這般矯情。趕緊穿上袍甲,取了馬去追擊涼軍。”


    衛豐怔怔抬頭,“主公是讓我戴罪立功?”


    “不是,功上加功。衛豐你記住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並無做錯,換成是我,一樣會去堵截。披上袍甲,帶著餘下的兩千多蜀騎,配合軍師前後截殺。”


    “拖住了涼人班師迴軍的腳步,再與軍師一起,返迴廬城。”


    “主公,軍師在、在涼州境內?”


    “抄了小路,早迂迴過去了。”徐牧走前兩步,將衛豐一把扶了起來。


    並不像晁義這樣的大將,衛豐屬於衝鋒陷陣的頭陣將軍,洞察戰場的能力,遠不如晁義。但憑著一股勇往直前的戰意,足夠做很多事情了。


    知人善用,是一個上位者,最基本的素養。放在以後,衛豐肯定要留在身邊,做騎營的衝鋒大將。


    而晁義,則單帶一路,領騎兵馳騁沙場。


    “衛豐,跟在涼人大軍之後,以侵擾為主,切莫靠得太近,以免陷入包圍。若遇著軍師,便告訴他,本王便在廬城等著,等著他迴師,再一起趕迴成都。”


    歸心似箭,說不想家,那肯定是假的。何況,媳婦在成都那邊,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但戰事吃緊,於國事而言,家事隻能先放在一邊。


    如果這一次賈周攔截成功,那麽,明年的伐涼之戰,隻怕又要添上兩成勝算。


    “主公放心,老子衛豐,把人頭吊在卵上,不殺敗涼狗,便不迴廬城!主公,我現在立軍令狀!”


    “立個雞毛,趕緊滾出城。”徐牧臉色無語。


    隻等衛豐走遠,他才揉了揉額頭,循著城頭往迴走。剛走了幾步,便發現司虎站在城頭邊上,滿臉都是矯情。


    “虎哥,你又怎的?又吃不飽?我都單獨算你一灶了。”


    司虎一把鼻涕一把淚,衝著徐牧開口,“牧哥兒,我、我想家裏的媳婦!”


    在徐牧麵前,這個鐵塔般的殺神巨漢,忽然像個傷春悲秋的小男子,顫著聲音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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