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境外,西北麵的蒼涼地域,有一座數百年的老關,長牆蜿蜒如蛇。因西域的寶石美玉,曾從這裏傳入中原,又稱玉門關。


    早些時候,大紀強盛之時,曾有萬人的兵卒,守在這座老關裏。但這百多年來,隨著互市的關閉,久而久之,不僅守軍撤去,連著曾經雄偉的關卡,也變得荒蕪下來。隻有寥寥的一些兵戶,與羌人女子通婚,幾代之後,胡化為羌人,繼續住在玉門關裏。但並非是說守關,隻是很純粹的,再沒有地方可去,倚為了家園。


    斑駁的城牆,被歲月不斷剝開,連內磚都表露在外,在黃昏的鋪照之下,徒增了幾分殘破。


    當年操戟披甲的上國勇士,已經變成了胡化的牽馬徒。住在玉門關裏,擠著馬奶,再也說不出“紀人之國不可犯”的豪壯。


    風沙烈烈之下,一支數千人的騎軍長伍,小心地繞過玉門關,往前不斷深入。直至天色昏黃,才尋了一處棘草成堆的地方,紮下了營地。


    “將軍,喝碗燙好的馬奶酒。”


    “晁鬆,安排人值夜。”


    年輕裨將抱拳,放下了馬奶酒,轉身離開。


    篝火邊,晁義沉默地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黃沙與長夜,閉著眼睛,一時間陷入了沉思。這一路,他幾乎是馬不停蹄,不僅要騙過跟梢的涼人探子,還要迂迴趕來此處。


    不知多久,在聽到了聲聲急促的馬蹄之後,他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來人約莫有千騎,皆是清一色的氈盔獸甲,為首的那一位,氈盔之上,還嵌著一枚指甲蓋大的紅寶石。


    並未敢靠近,直至互相傳信之後,那位領頭的羌人頭目,才小心騎馬而來。


    “餘、餘當王見過晁將軍!”


    “餘當王有禮。”晁義唿出一口氣,起了身,踏步往前走去。


    “收到蜀王的密信,我便立即趕來了。不想還是晚了一步,讓晁將軍久等,還請莫怪。”


    “好說了,餘當王請。”


    黃沙與長夜,自然不會有什麽接風宴席。餘當王剛讓人鋪了氈毯,發現對麵的晁義,實則是席地而坐,怏怏笑了聲,也跟著坐在了沙地上。


    “餘當王,這次的計劃,吾王該和你說了吧?”


    “具體事宜,蜀王讓我來和晁將軍商量。另外,蜀王承諾的糧草……似是還沒送來。”


    晁義抬頭笑了笑,“先前的時候,可是你來求援的。說實話,若是我此時迴去,你餘當部落,最多一月之內,會被扶尋部落,整個滅族了。”


    餘當王聽得臉色發白。


    “糧草自然會有,不過吾王說了,至少要有一仗,證明餘當部落的價值。”


    “晁將軍想讓我做什麽?”


    “托你帶的東西,可曾帶來了?”


    “帶了。不過,隻有三千副,而且都是殘甲。”


    “足夠了。另外,吾主的書信裏,應該也提了,我如今是來幫忙,所需的糧草,由你一並提供。”


    餘當王臉色肉疼,許久才開了口。


    “晁將軍,扶尋部落那裏,可有數萬的軍馬。但我觀將軍這邊,卻不到萬人。”


    “錯了,我隻帶三千人。畢竟,你隻給了三千副的扶尋部落殘甲。”


    “三千人……”


    晁義歎息一聲。他何嚐不知道,這位被像喪家犬一般的餘當王,巴不得蜀州出大軍,來幫他稱霸玉門關一帶。


    但這怎麽可能……自家主公的脾氣,向來是不喜這些異族的,若非是為了布局,估摸著餘當王這枚棋子,都不會用。


    “晁鬆,點三千人,換上扶尋部落的器甲。”


    這些器甲,有不少還留著血跡。晁義估計,應當是餘當王,好不容易扒屍所得。


    “晁將軍,三千人,如何能打贏扶尋部落?”


    “放心,吾王已經定計,到時候,我們還有援軍。”


    “援軍?莫非後麵還有蜀州大軍?”餘當王臉色狂喜。


    晁義笑了笑,沒有多言。


    這場你死我活的陰謀漩渦裏,他隻是一枚小棋子。能做的事情,隻有聽軍師的話,聽自家主公的話。


    “餘當王,你有些焦急了。莫急,等會你在此等候,我去請援軍,很快迴來。”披上獸甲,晁義穩穩開口。


    “晁將軍有所不知啊,我與涼州人不共戴天,若非是他們使了手段,這扶尋部落,根本不會跑來玉門關一帶。”


    餘當王的話,讓晁義有些沉默。對於餘當王的恩怨交加,他清楚得很。


    “餘當王,吾王說了,這一次若是成功,扶尋部落很有可能,會退出玉關一帶。”


    “當真?那晁將軍,我要做什麽?”


    “很簡單,將扶尋部落和蜀州結盟的事情,在涼州附近散出去。”


    餘當王臉色怔了怔,先前還說是合作,現在,又說什麽和扶尋部落結盟了。


    “假的,乃是吾主的破敵之策。”


    餘當王抹了抹臉上的虛汗,“既是蜀王之策,再好不過……但涼州那邊,不可能會信的。”


    涼州若是伐蜀,這另外一支西羌人,必然也是主力。晁義明白,這一計反間,在往後是決戰取勝的關鍵。


    “無事,你隻是第一步。而我扮作扶尋部落,是第二步。至於第三步,吾主應當完成了。”


    餘當王顯然沒聽明白,眼看著晁義要帶人離開,又想到了自己部落的利益,急急開口大喊。


    “晁將軍,若是真能破涼,我餘當部落,能否入中原?”


    騎在馬上,晁義聲音驟冷。


    “吾主說了,西羌北狄,以及雁門北關外的胡匪,都不可入中原一步!若不聽,他隻能帶大軍剿殺,滅族滅部落!”


    餘當王哀歎一聲,臉色變得灰敗。


    “餘當王,吾主還有一言,取下了涼州之地後,會鋪一條通往西域的官道,到時,餘當王可在中轉之處,修築城寨。或許,餘當部落在以後,能成一小國也說不定。”


    “當然,前提是你餘當王,要好好合作。”


    “白、白石神啊!”餘當王驚喜得語無倫次,作為戈壁邊境上的老油子,他何嚐不明白其中的意義。


    “還請餘當王莫要誤了事情,打不下涼州,餘當國的美夢,可就做不得了。”


    晁義笑了一聲,帶著易甲後的三千人,往前馳騁而去。


    餘當王有些呆滯地揉了揉老臉,神色忽而變得認真起來,“傳令下去,派出八百騎哨探,在涼地一帶,將扶尋部落和蜀州結盟的消息,都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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