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虎,我並不喜歡打仗。”盾船裏,徐牧語氣沉沉。


    “牧哥兒,我們一條道殺到黑了。盛哥兒說我攢下的軍功,能娶八個媳婦了。”


    “等入了蜀,哥兒給你說一個。”


    “牧哥兒,我一頓才十個饅頭,再、再分她五個,羊肉湯子也要喝我半碗的。要不,咱不娶了?”


    “後麵說吧……”


    徐牧胸膛有些苦澀,接下來,該是極為艱難的局麵。


    很多人會死。


    “等會若是起了火勢,我等立即從船下的隔板出去。”


    “隔板?徐將,若是如此,入了水之後,船會沉江。”


    “無事。”徐牧抬頭往前。先前讓人都備著幹葫蘆,便是這個原因。火勢一起,他們隻能想辦法迅速離開。


    隻可惜,另二艘的盾船,已經早早沉江了。


    ……


    “那東屋先生,到底想作甚!”胡白鬆的一張老臉,變得微微扭曲。他還在苦思著,那百餘道的信號箭是幾個意思。


    信號箭一出,自然有伏兵。


    但這等的光景之下,又沒有藏船,能出什麽伏兵奇計。


    這沒有道理。


    “去,告訴侯爺,最好重新列好水陣——”


    胡白鬆的聲音剛落,在東麵的一艘戰船,無端端地爆炸起來,將附近的幾艘,簇擁在一起的戰船,眨眼間燒成一片火勢。


    “軍師,火崩石!”


    “哪兒來的投石車?”


    火崩石,若是想發揮出巨大的威力,一般是搭配投石車使用,比方說攻打城門,摧毀敵軍方陣。


    “我等也不知!”


    胡白鬆冷著臉色,急急走下木台。步履沉沉,還不忘看一眼荒嶺上的人影。


    往前走,還沒走到陳長慶身邊。在側邊的位置,又是一聲巨大的崩爆,亦有四五艘連體的戰船,被燒得漫起道道火蛇。


    “軍師,哪兒來的伏兵?你我都知曉,附近沒有藏船!”陳長慶臉色急變,這突如其來的崩爆,當真是有些嚇著他了。


    胡白鬆多走幾步,走到船頭往前看,看著前方不遠,浩浩蕩蕩的一大片戰船,包括數十艘巨大樓船在內,已經徹底亂了水陣之型,仿佛成群的蒼蠅,嗅到了腥氣一般。


    若是有個掃帚打下來,估摸著要死一半。


    胡白鬆老臉越發地凝沉,冷不丁,東麵吹來的一陣江風,將他的蒼發,唿唿撩了起來。


    這原本的順風之勢,在被堵在浮山江麵之後,這一會,他隻覺得成了歹勢。


    “侯爺!速速退開圍攏在一起的戰船!”


    見著胡白鬆焦急的模樣,陳長慶不敢再想,急忙讓人通告各個裨將,準備吹牛角號。


    “侯爺,水裏有人!”


    夜色下,陳長慶急急轉頭,果不其然,便看見一個背著鼓囊的水鬼,從江裏緩緩遊動而出。


    “這、這邊也有!”


    “到處都是水鬼!這些水鬼要點火!”


    立在船頭,胡白鬆驚得趔趄後退,若非是後麵的裨將扶住,他估摸著要摔倒。


    他和陳長慶,一直都在留意藏船,卻哪裏想過,有人會帶著火崩石藏在水中。


    這並非是藏船,而是藏人!


    那位東屋先生,一直在布殺局啊!


    “快,射殺水鬼!”此時,連陳長慶也急了。如此擁堵的戰船,即便要散開,短時內也不可能。


    “那徐賊的三艘怪船,並非是要廝殺!侯爺,徐賊是親自做了誘餌!誘我暮雲州的諸多戰船,連在一起!無了水距,若真是點火成功,將是大禍臨頭!”


    胡白鬆聲音帶著顫抖。古往今來,他何嚐見過這樣的殺局。三軍的主帥,會親自去做誘餌。


    “該死的破落戶!他想入蜀,莫非是想瘋了!”


    “把水鬼都射死,一個都莫留!”


    四周圍的火勢,忽而越燒越大,目光所及,都是熊熊的火焰。數不清的暮雲州士卒,在戰船起火之後,又無法撲滅,倉皇地往江裏跳去。


    靠近火勢的江麵,片片的江水,不時冒出熱氣泡,入江之時,又有許多士卒直接被沸水燙死。


    “我徐家軍的五百頭蛟——”水鬼王九,立在一艘戰船上,吐出叼著的刀,止不住地滿臉怒吼。


    “隨我去樓船!”


    “去樓船!”


    十幾人的水鬼,與王九一起,重新跳入江裏,不多時便消失不見。


    “射死這些髒人!”


    陣陣的飛矢,不斷飛射而下,有被射中的水鬼,咳著血從江裏冒頭,轉瞬間,整個腦袋又被數支的箭矢射爆。


    “且記吾名,白鷺郡牙子巷李二春!”一個水鬼,身中三箭,火折子點了崩石,抱著往一艘戰船便跳。


    士卒惶恐怒喊,崩石爆開的火勢,連著卷了二艘戰船。


    “魚叟陳旺!”


    “胭脂貨郎吳豐!”


    “渝州老卒魏八虎,請爾等同死!”


    “同死!”


    中箭的水鬼,紛紛點了崩石火油,尋了就近的戰船,便以整具身子為媒,無一人退,壯烈赴死而去。


    江麵之上,處處是崩爆出的火勢,燒得整個夜幕,如白日一般亮堂。


    東風之下,吹得火勢更加兇猛。圍攏的戰船,無了水距,一艘接著一艘,“唿唿”地攀爬出道道的火蛇。


    “退、退船!”


    “將軍,退不開,後頭都是堵著的!”


    往後,便是逆風行。


    ……


    “快,往前,撞爛那些俠兒的破船!”陳長慶聲音發顫,連聲高喊。


    “候、侯爺,前方有火舫!”


    “什麽火舫?”


    陳長慶驚得抬頭,果不其然,發現前方的江麵,不知何時,有一排長牆式的火船,迅速推了過來。


    “搖槳,快搖槳!”於文立在船頭,數十艘的火船,灼得他整個臉龐發燙。


    “於將,近了,近了!”


    “再近一些,給老子堵死這幫狗日的強盜!”於將怒聲高喊。


    “堵,堵!”


    待數十艘長牆陣的火船,死死抵在浮山江段前方,船上的諸多士卒,迅速往後躍下江麵。


    ……


    “哪兒來的這麽多後手!”陳長慶咬著牙,目光忽而轉過,看向被圍攏的那一艘破盾船。


    此時,作為罪魁禍首的盾船,仿若是死了一般,沒有拉拍杆,也沒有射重弩。


    “徐賊呢?”在旁的胡白鬆,抓著一個裨將,冷聲發問。


    “軍師,似、似是船底有洞,這些人逃走了!”


    噗。


    胡白鬆站在江風中,身子劇烈一晃,頓了頓後,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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