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並非是沒有城邑。為了方便易物,每隔個幾百裏,便會有個小城邑,作為交易的場所。


    “徐將,便是前麵了。”


    騎在馬上,徐牧穩穩抬頭,目光所及,麵前一座不大的小城邑,正有不少狄人來往出入。


    “中原有些狗夫,抄了山道,把油鹽運入草原。”說話的裨將,語氣恨恨。


    徐牧並不意外,不管哪個年代,終歸有投機取財的人。


    “小東家,我等怎做。”


    徐牧唿了口氣。不僅前麵有敵方的兵線,後麵也有,說不定還有野怪跳出來……堂而皇之地偷塔,並非是上策。


    “常威,什麽時辰了。”


    測了影竿,常威聲音凝著,“小東家,約莫要過申時了。”


    過了申時,便近黃昏了。


    並未繼續逗留,徐牧低喝一聲,近三千騎的人影,迅速隱匿在草原之中。


    隻等天色徹底暗下,這處用草牆圍攏的小城邑,一瞬間,至少有八處火勢燒了起來,燒得整個天空一片亮堂。


    數不清的北狄人,倉皇逃出城邑。四散的牛羊,帶著某部分被燒焦的肉香氣,一路驚啼不已。


    司虎舔了舔嘴巴,忍住了追出去的衝動。


    “牧哥兒,這北狄的牛羊,同樣也害人,要不然你讓我去追殺。”


    徐牧古怪地瞪了一眼,把司虎的話,權當成耳邊風。


    危機遠遠沒有解除。


    不過,燒了這座小城邑,足夠驚動很多人了。


    “上馬,離開這裏。”


    近三千騎人影,在夜色中急急奔襲而起,不多時,便遠離了這場火光。


    ……


    烏海不是海,是一個大湖。


    四千裏的塞北草原,烏海於北狄人而言,便如紀人的紀江。


    天色才剛破了曉,烏海邊的草地上,便迎來了一支二千人的黃甲騎兵,皆是騎著披甲的狄馬,頭戴鍍金的古怪頭盔,長柄的劈刀在淺色陽光下,映耀出清冷的寒光。


    二千人中,騎在最前的,是一位摘了頭盔的青年,披著金色的獸頭凱,麵如鷹狼,右耳垂著金環。隻見他抬了手,在身後的二千騎,便驀然加速,轉眼間去了幾裏之外。


    “四麵圍殺!務必將那個中原小將,殺死在草原裏!”


    無數的狄人騎兵,不斷來迴奔襲,發出聲聲的怒吼。乍看之下,起碼匯聚了十餘萬人,各自尋了一個方向,便撲殺而去。


    草原之上,一時間,到處都是人影。


    ……


    “走。”徐牧沉著臉龐,冷靜異常。帶著身後的近三千騎,不斷避開圍剿的追兵。


    白天燒了一座北狄小城邑,他也確切感受到了北狄狗的誠意。


    慶幸,手裏的地圖確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至少在四麵圍剿之下,他總能找到合適的位置,一次次突出重圍。


    清晨,草原上清風習習。


    突圍了一夜的徐牧,趁著狄人追兵人困馬乏,又繞到另一座市集小城邑,迅速放了一把大火……


    “所以,他不僅沒被抓住,又燒了一座城邑?”


    剛入草原的趙青雲,聽得滿臉發白。若非是親耳所聽,他壓根兒想不到,自己的故人小東家,在這片北狄人的草原上,殺得虎虎生風。


    他哪裏知道,徐牧的每一次動手,幾乎都算計好了退路。


    “聽說,王庭那邊的精銳騎軍,已經連夜奔襲,要親自圍剿小東家了。”


    “派了多少人。”


    “二千。”


    趙青雲臉麵吃驚。


    黃道春一聲冷笑,“二千個百夫長的騎軍,足夠做很多東西了。可汗還下了死令,殺死小東家的人,賞中原的嬌美舞姬十人,牛羊各千匹。”


    “說實話,我都有些佩服小東家。孤軍入草原,一次一次避過追殺。”


    若是在以前,有人這麽誇徐牧,趙青雲必定也覺著驕傲,但現在沒有,他心底裏,忽而湧起一股微微絕望的情緒。


    “一隻耳,你的孝子營該動身了。”


    “閉嘴吧。”


    ……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徐牧皺住眉頭,看著眼前被風吹拂的草原風光。


    第三日了。


    連著燒了兩座小城邑,不知為何,他遠遠覺得不夠。固然能算偷塔,但分量遠遠不夠。


    眼下的光景,密集的狄人圍殲,繼續往前深入,隻能是一個死字。


    按著當時的想法,今日之後便不再逗留,從草原邊境繞出去,北上燕州。


    不知覺,徐牧迴了頭,看著自己身後,幾乎是疲憊不堪的近三千騎,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沾滿了血垢。連年紀最小的魏小五,臉龐之上,也被馬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徐將,今日還燒不燒城。”


    “那也能叫城?連我大紀的牛棚都不如!”


    “牧哥兒,若不然,今日再燒個幾座的,哪兒的羊馬多,便燒哪裏。”


    徐牧沒有答話。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離開草原的事情,不會那麽簡單。


    “徐將,我便說,咱們再去動手——”說話的裨將,驀然聲音頓住,臉龐變得錯愕。


    “賣糖葫蘆的,你爹的腦兒抽了?”魏小五騎著馬大笑,隻笑了半聲,突然也不笑了。


    徐牧的目光,也變得一下子發沉。


    此時,在他們的麵前,一個瘦弱的牧羊婦,趕著二三十頭老羊,沉默地擋在了前方。


    牧羊婦不說話,老羊也不叫喚。


    按著草原的風俗,在這般年紀的老羊,連羊毛都枯硬了,早該被做成大餐了。


    “徐將,我去去就迴!”裨將帶著二三人,舉刀奔襲而去。


    “稍等。”


    徐牧皺眉開口。他看得很清楚,擋路的牧羊婦,衝著他們一個躬身道福,隨後揚起手,拿出了一封信箋。


    道福的姿勢,明顯是中原人的作派。有些僵硬,卻顯得無比認真。


    “樊魯,先去取信。”


    提刀的裨將皺了皺眉,冷冷抓過了牧羊婦手裏的信箋。


    牧羊婦又留下一個瓷瓶,才繼續趕著老羊,沉默往前走去。


    “徐將,這哪兒來的人?”


    接過信箋和瓷瓶,徐牧也心生疑惑。他緩緩打開信箋,一行行的中原小楷,便躍然紙上。


    知你燒了城邑,引來大批追兵。我便曉得,你要離開草原了。特遣了內子,留在將軍的必經之路。


    僅第一句,便讓徐牧驚為天人。


    再往下的第二句,卻讓徐牧一時又變得麵沉無比。


    “二千王庭的精銳鷹靨衛,前日已經出發。鷹靨衛兇悍異常,吾勸將軍速速離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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