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城的街路,四周圍間,都是營兵聚攏的聲音。


    約莫八千多的人,緊緊跟在徐牧身後,長刀所指,艱難地殺出一條血路。


    “小東家,城裏的營兵太多了。”


    這話並沒有錯,特別是靠近城門的地方,更是龍潭虎穴。


    騎著風將軍,好不容易才帶著殺出的人馬,沿著街路往前狂奔,遠離了營兵的圍剿。


    司虎半途調頭,搶了一個風字營的長戟,怒吼著往前一擲。一位追得太前的都尉,被連人帶馬倒飛而出,身子被長戟貫穿,掠出一道拋物線後,倒紮在雪地上。


    約有半個時辰,遠離了皇宮下的主道。


    徐牧才喘了口氣,四顧看了一番人數,心中不免有些發澀。風字營暫且不說,八千的斷頭軍,死傷逾五六百人。


    凝著臉色,徐牧這才拿出賈周給的錦囊,從裏頭取出了一卷信箋,便沉默打開。


    信箋上並無太多內容,隻寫了寥寥幾字。


    “城南官倉,以煙誘敵。”


    官倉,即是官家存儲糧食的地方。


    以煙誘敵,莫非是燒糧?


    徐牧凝著臉色。


    城外的小侯爺,不過隻有二日的乞活時間,小侯爺一死,這一輪的清君側,定然是士氣崩碎,大敗乃至慘敗。


    畢竟即便燒了糧倉,估摸著還是有儲糧的。而且賣米的也說過,天下七成的糧食,都被某些人暗中藏起來了。


    天底下最大的貪,隻有那一位。


    徐牧揉著額頭,他知道自家的軍師,不會出一個發餿的主意。再轉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並非真是燒糧,左右風雪的天時,也未必能燎成大火,而是以火煙氣吸引敵軍救援。畢竟國都糧倉,是何等重要的地方。這樣一來,還能擾亂敵軍的士氣與軍心。


    “隨我走!”


    徐牧並未再猶豫,仰頭看向城南的方向。


    “小東家,我等去哪。”


    “城南官倉。”


    ……


    長陽城外,浩浩蕩蕩的五萬大軍,連成了一大片。


    “主子,小東家會怎麽做。”顧鷹小心發問。


    在他的麵前,身形筆直的袁陶,並未立即答話,抬著頭,看向麵前的巨城。


    三丈多高的城牆,堪比邊關隘口的望州城了。


    “護城河暗通了紀江,都是活水,結不得冰層。”李如成走近,聲音帶著些許凝重。


    “風雪太大,火崩石的威力便會小,再隔著護城河,恐怕崩炸的勢頭連不起來。”


    袁陶久久沉默,“我早些時候就考慮了,長陽是一座堅城。再等一夜,你的小婿該在城裏相應了。”


    李如成立在雪中,袍甲上滿是霜白的眼色。


    “袁兄,暮雲州的探子剛到,陳長慶調虎離山,暗中帶了三萬人的大軍,蟄伏在了長陽城裏。”


    “風雪無法飛書,消息延誤……”


    袁陶微微閉眼。


    “十二萬了。我猜得到,蕭遠鹿給他許諾了什麽。沒法子的,這天下間,多的是要往上爬的人。”


    袁陶踩著風雪,沉步往前走去。


    ……


    “小東家,到城南了。”


    騎在馬上,徐牧皺眉抬頭。在他的麵前,赫然是一處巨大的城中營寨。


    風雪中,隱約間還看得清,有巡夜的人影,來迴走動。


    “將軍,小胡漢迴來了。”


    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影,穿著黑衣,急步往迴跑來。徐牧記得,這人為了家中老娘的藥湯銀子,練了一手慣偷的本事,極其善於隱匿。


    “將軍,我看了許久,又數了寨子邊的地灶,裏頭至少有七八千的營軍。”


    “曉得了。”


    時間不多,徐牧凝著眼色,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斷頭軍。不少人人的身子上,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徐牧抽了長劍,手掌往劍刃一滑,便割裂了一道口子。隨後,他冷靜地抬了手,將手上的血,抹了臉,又抹了身上的袍甲。


    在場的人,皆不知為何。


    “列位,此乃誘敵出寨。那些個肥將官軍,若是見著我等殘破,必然會顧念軍功,從營寨裏殺出,欲要討我等的性命。”


    八千多的斷頭軍,一下子明白,紛紛照做。


    司虎滿臉豪氣,用手掌砸在雙刃斧上,頓時鮮血迸了幾尺高,驚得旁邊的於文,急忙撕了袍甲把他紮上。


    “虎堂的人何在。”徐牧站在風雪中,此刻已經是渾身披血的模樣。


    “將軍,我等在此!若有艱難之處,請交給我等。”幾個虎堂頭領,穩穩踏步而出。


    徐牧眼色欣慰,不愧是袁陶養出來的死士,忠而死戰。


    “虎堂聽令,便埋伏在營寨之外,隻等誘敵出寨,便立即包抄伏殺。”


    “聽將軍令!”


    “於統領,你也帶著風字營,在遠些的地方,以鐵弓殺敵。”


    於文臉色堅毅地抱拳。


    “剩下的人,跟老子賣慘去!”


    徐牧轉了身,再一看,發現餘下的三千多人,盡皆是一副血淋淋的模樣。


    拖了瘸腿,徐牧盤算著拋弓的距離。而後才一時停住腳步。


    司虎約莫是忘了,剛要開口搦戰,被徐牧一個爆栗,才突然驚醒,一下子把頭垂下。


    官倉營寨上的巡夜士卒,很快便發現了麵前的殘軍。一個肥將驚得爬上營寨城頭。


    “轉身走。”徐牧低喝了句。


    三千人的殘軍,開始了嚎啕漫天,一邊咒罵著,一邊瘸腿瘸手地往前逃跑。


    沿途中,亦有不少人丟了武器木甲,滿身倉皇。


    “我餓死了,我八天沒吃饅頭了。”司虎喊得最兇。


    徐牧怕壞了事情,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將軍,當真是出、出來了!”近前的一個老卒,垂著頭麵色狂喜。


    徐牧也緊緊握著拳頭。


    營寨裏衝出的肥將,臉色滿是狂喜,帶著幾個都尉亦是如此,約莫還有五六千人的大軍,急急抬了武器,便朝前追來。


    “莫要殺我等,我等願降!”十幾個老卒,一邊冷笑,一邊悲戚高唿。


    徐牧停下腳步,冷冷迴頭。待發現那位肥將離開營寨,已經有一大段的距離後,才驀然漲紅了臉色,振臂高唿。


    “斷頭軍,我等死地無生!徐牧隻問一句,敢戰否!”


    “殺!”


    原本滿身是血,沮喪不堪的三千多斷頭軍,一時間怒吼連連,拾迴了地上的武器。


    埋伏在遠處的於文,帶著風字營迅速搭弓撚箭,幾撥箭矢透出,便有上百人的營兵,伏屍當場。


    驚得騎馬的那個肥將,滿臉盡是驚恐。


    “殺!”收弓取刀,風字營怒吼著奔殺而來。


    埋伏在兩側的四千多虎堂死士,也紛紛揮著淬毒的刀器,與追出來的五六千營軍,戰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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