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入城之前,徐牧凝聲開口。


    “你喊了我主公,從現在開始,便須聽我的話。”


    柴宗雙手抱拳,沉沉點頭。


    “莫要隨著我,起了戰事,你也莫要動。便帶著這百多個兄弟,先迴西北。”


    “待有一日得空暇,我便會去取迴八千大軍。”


    徐牧有想過,讓柴宗帶著半麵虎符,先行一步把八千大軍調出來。但畢竟認識的時間不長,這般貴重的東西,最好親力親為。


    柴宗猶豫了會,終歸點了頭。


    “守西北的大將,亦是相熟的人。我自會先過去,替主公整合這營大軍。既是按著老侯爺的意思分軍,當無問題,主公可留下一個新的營字。”


    營字,便是一路大軍的名兒,比方說望州筒字營,河州孝豐營,武備營,護國營等等。


    徐牧何嚐不想取一個炸天的名字,比如什麽陷陣營背嵬軍。但最終,他隻沉沉開口。


    “柴宗,便叫徐家軍。”


    徐家軍,徐牧自己的軍隊。


    “主公高瞻遠矚。”柴宗穩穩點頭。


    ……


    “四、四等子爵,徐牧,攜三十萬兩賑國銀,入宮。”


    “四等子爵,徐牧,攜三十萬兩賑國銀,入宮!”


    和司虎二人騎著馬,在無數官吏肥將的注目下,徐牧麵色如常,跟在兩隊營軍之後,踏入長陽,直直往皇宮而去。


    說是賑國銀,實則都知道,銀子最後的去路,終歸到那位奸相手裏。好比天底下,無端消失的七成糧食。


    約莫慢行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到了皇宮前。


    下了馬,風將軍似要跟著往宮裏走,蹭著馬蹄低低嘶吼,被徐牧牽了韁繩,放在了皇宮下的馬廊裏。


    走出馬廊,徐牧抬起頭,看著麵前巍峨不已的皇宮,卻沒有看得多遠,便被漫天的風雪,又一下子籠罩。


    皇宮前。


    一個佝僂身子的老文士,帶著幾個老太監,急急走了出來。


    “徐牧?你便是徐東家?”


    “鄙人陳廬,徐東家有禮。”


    “有禮。”


    徐牧穩穩皺眉,看著麵前的老文士,約莫來猜的話,應當是奸相手底下的小幕僚。


    三十萬銀子入宮的消息,一個多的時辰,足夠驚動很多人了。


    “徐東家隨我來。”陳廬笑了起來,諂媚的神色,佝僂瘦弱的模樣,讓徐牧心底不喜。


    並非是以貌取人,而是諸如這等人,實在是和尤文才太像了。


    心底一陣歎息,隨即又正了神色,徐牧才抱起木箱,跟著陳廬往皇宮裏走。


    “徐東家,不若讓人替你拿箱子。”陳廬諂笑著迴頭。


    “不用。”


    固然是為了大局。另外,徐牧也不願意,讓麵前諂媚的老文士,髒了楊複老將軍的氣度。


    “徐東家,那便走快些。我與你說,明日便是殿議宴了,你來的正是時候。若是稍晚,長陽便該封城了。”


    “嘿,即便在內城,最近也時常聽過小東家的名字。斷醜那大個兒,快把小東家說成了神人。”


    徐牧冷著臉,沒有任何應聲。


    佝僂著身子的陳廬,一時覺得無趣,索性就收了聲。


    沿途而過,不時有同樣抱著禮盒的官吏們,諂媚地陳廬打著招唿,又扯高氣揚地瞟了一眼徐牧的木箱,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往前走。


    在旁,同樣穿著文士袍的司虎,約莫是袍子穿得難受,習慣大步流星的他,現在隻得古裏古怪地踩著小步。


    徐牧轉頭,有些無奈地瞪了一眼。司虎才怏怏地停下動作,跟著慢慢走。


    “過了中門,便是皇宮的殿群。”


    中門之處,至少有四五隊的禦林軍,穿著厚重的山文甲,握著長戟,分列中門兩邊。


    有人瞪過來,司虎也惱怒地瞪過去。


    當然,最後無事發生。


    陳廬的牌麵不小,守中門的幾隊禦林軍,紛紛衝著他躬身抱拳。


    “入了宮,你便先等著,我去通告相爺。我想,他應當有興趣來見你。”


    “三十萬兩啊,小東家真舍得。”


    “也不知箱子裏是甚的寶物,莫非比三十萬兩更貴重的?”


    徐牧淡淡一笑,並無應話。


    又討了一個無趣,陳廬依舊諂笑,帶著徐牧繼續走了近一個時辰,才停下腳步,安頓在了一個偏殿之中。


    “勞煩小東家,先在此處候著。”


    “有勞。”


    待陳廬走遠,徐牧才唿出一口氣,和司虎兩人,坐在了偏殿的椅座上。


    “牧哥兒,那奸相若近了前,你便看著,我當場把他撕了。”


    徐牧苦澀地搖頭,若事情真這麽簡單,袁陶那邊,就不用如此大費周章了。


    他敢篤定,奸相身邊的人,高手不會少。即便動用袖子裏的短弩,也不見得能殺。


    仇人太多,終歸是會惜命,內甲寶甲之類的東西,也會時時穿著。


    “司虎,先莫亂動。”


    這等光景,徐牧不想壞事情。過了奸相那一關,還要想辦法找到了老太監蓮春。


    而後,蓮春會帶他去見另一個皇宮裏的內應。


    約莫過了黃昏,偏殿裏,抱著箱子的徐牧,麵色還在沉思。


    直至,偏殿的兩扇黃花梨門,一下子被人推開,外頭的風雪跟著卷入,讓整座屋子,一下變得冷颼起來。


    最先步入的是一個巨漢,背著一把巨大的雙刃斧,原先還扯高氣揚地想要來個下馬威。


    “小東家這一輪,是自投羅網了。”


    徐牧沒動,壓根兒懶得答。斷醜是個高手沒錯,但終歸隻是個江湖人的角色。


    旁邊的司虎卻動了,梗著脖子昂頭瞪眼,原本還倨傲不已的斷醜,在看見了司虎之後,一時變得麵色發白,不知覺間往後退開幾步。


    這還不算,在退到門邊之後,又緊張兮兮地想把斧頭摘下來,喉頭滾動了三四下,艱難地咽著唾沫。


    約莫又撞到了門樁,一個不慎仰摔在偏殿外的雪道上。


    “斷護衛,你這模樣,莫非見了鬼不成。”陳廬的聲音。


    斷醜惱怒地不答話,卻又不知該如何,急急爬了起來,死死地看去司虎的方向。


    司虎鼓著眼睛又瞪,斷醜驚得又往後退。


    “司虎,坐下。”徐牧語氣平靜。


    不多時,偏殿外,終於響起了幾聲輕踏的腳步。


    斷醜急急讓開身子。陳廬也諂笑著退開一些。


    一襲高大的人影,在十幾個江湖護衛的簇擁下,冷冷踏入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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