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敢擋,官軍不敢擋,偏偏是這些俠兒擋了!”


    “牧哥兒,去救吧!”


    徐牧咬著牙,他何嚐不想。認真地說,諸葛範更是他半個師家。但這等情況之下,若是暴露身份,不僅是他們幾個,連著馬蹄湖的徐家莊,所有人都要死。


    “東家,殺不殺!”


    在場的幾個人,麵色都焦急無比。


    徐牧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看得很清楚,那位金刀狄人將軍,並非是泛泛之輩,即便與諸葛範拚了一刀,整個人也渾然不懼。


    其他的諸多狄人護衛,也悍勇無比,抬刀之間,便要在衝來的俠兒身上,留下一道血口子。


    不多時,上百個俠兒,已經被圍剿得所剩無幾。屍體滾入河裏,一下子被河水泡得僵直。


    估計這些俠兒也沒有想到,這幫子的狄人,居然如此難對付。


    “衛豐,鐵弓。”


    衛豐怔了怔,不敢多言,急忙摘下了鐵弓,遞到徐牧手裏。


    徐牧深吸了一口氣,他觀察過弓狗的射箭之法,其中的技巧雖然不算掌握,但比起司虎這幫人,好歹上得了台麵。


    搭弓撚箭。


    徐牧冷冷閉起一隻眼睛,緊盯著前方的動靜。


    在他的身後,司虎等人,也紛紛跟著摘弓,瞄去了前方。


    偌大的街道上,諸葛範拖著瘸腿,怒吼著逼退幾個狄人,仗著手裏的劍,又不管不顧地出了劍招,往狄人將軍刺去。


    “崩弦!”徐牧低聲怒喝。


    五六支箭矢,透過寒冷的雨幕,穿殺二三人,而其中一枚箭矢,更是直直往騎馬的狄人將軍射去。


    狄人將軍驚恐迴了頭,手裏金刀橫在身前。


    鐺。


    箭矢被擋落。


    恰好諸葛範的長劍,已經刺了過來,掀飛二三甲片之後,隨著狄人將軍避身的動作,依然穿爛了半截肩膀。


    咳——


    狄人將軍嘔出兩口血,一時受不住傷,怒吼著摔下了馬。驚得無數官軍,以及狄人護衛,死死圍成了一團。


    不遠處的街路,風雪之中,數千的禦林軍,踏著步履匆匆趕來。


    諸葛範皺了皺眉,趁著空檔打了一聲響哨,餘下的不到十個俠兒,紛紛跳入了冰冷的河子。


    眼看著人越來越多。


    諸葛範拾了一柄長戟,怒吼著往前擲去。又有二三個狄人,被連連穿透身軀,倒在了雪地上。


    “東家,那老頭兒也跳河了。”


    “快走。”徐牧沉下聲音,讓人匆匆收了鐵弓,便想著繞開附近。剛走出幾步,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迴了頭。


    正好,發現縮在地上,抱著頭的尤文才,正詭異地往這邊看來。


    “所有人,立即搜尋叛賊餘黨!”


    “殺我大紀友邦者,當斬!”一個隨軍的老太監,尖聲大喊。


    徐牧皺了皺眉,終究沒有逗留下去,領了司虎幾個,小心攀上了屋簷,去到了街路的另一邊。


    “牧哥兒你說,這些俠兒是不是傻,一百人便敢來伏殺。”司虎悶悶地開口。


    說實話,徐牧也有些猜不透,即便是伏殺,也該選更適合的地方,在朱雀大道那裏,離著皇宮這麽近,馳援又來得快,這不是自尋死路麽。


    “東家,到城門了。”


    徐牧皺住眉頭,不出他所料,由於北狄使臣被伏殺的事情,城門已經緊閉了。


    救災救民磨磨蹭蹭,反倒是保護狄人,快得不像話。


    殊不知,狄人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隻需要帶迴了八萬降軍,再過一段時間,必然再度犯邊。


    “東家,我等怎辦。”


    徐牧猶豫了會,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還沒被發現,但待在長陽城裏,終歸不是個辦法。


    而且依著這些狗官軍的脾性,為了狄人使臣的事情,定然會細細盤查,若是一著不慎——


    “小東家,隨我出城走走。”這時,一道委頓的身影,緩緩踱了過來。


    徐牧抬頭來看,臉色微微錯愕。


    在他的麵前,病入膏肓的袁陶,不知何時走到了身邊。顧鷹歎著氣,也開口打了聲招唿。


    “多謝……小侯爺。”


    袁陶並未答話,用手帕捂著了嘴,裹了大氅,帶著徐牧幾人,便往城門走去。


    那一頭的霜雪白發,落在徐牧的眼底,不免又是一陣心酸。


    守城的幾隊官軍,將兩個要出城的富商踹飛之後,正要迴身來罵,當發現來人是袁陶,一個兩個的,盡皆是滿臉驚愕。


    “開城門。”袁陶抬了頭,小聲開口。


    聲音很低,卻讓幾隊官軍,根本不管不顧,急急把城門推開。


    邁著腳步,一行人錯身走過之時,一位官頭模樣的人,急忙遞了一個手爐過來。


    “侯、侯爺,霜雪天寒,還請保住身子。”


    顧鷹沉默地接過。


    徐牧心底微驚,料想不到麵前的國姓侯,不管在百姓之中,或者在軍士裏,都如此身受愛戴。


    走出城門,風雪仿佛越發肆虐。


    “出了城,這半月之內,就莫要來長陽了。朝堂上的人,為了博取奸相的眼球,定然會搜尋合謀者。”


    “李家的事情,還希望你再斟酌一番。老實說,五六萬的定邊營,換成其他人,我是不放心的。”


    袁陶微微歎出一口氣,舉目望天,數不清的雪絨,落在他的霜發上,一下子去了痕跡。


    “北狄使臣入中原,一百多年前,也曾有過。我還聽先帝講,那會的狄人使臣戰戰兢兢,生怕驚了天朝上國,再也做不成附庸。”


    “小東家你再想,如今北狄使臣又入長陽,可還看得見戰戰兢兢的模樣。”


    “看不見了,隻當中原王朝,是一場笑話。”


    “這便是了,我大紀蒼老矣。”


    袁陶轉了身,一路咳著走迴長陽城,顧鷹在旁,不時替他遮好大氅。


    “小東家,想救人的話,便順著河道往前,我估摸著會在長陽城外二三裏的水潭。”


    “也是一群可憐人,說不定被人賣了也不知曉,百人伏殺千騎,又有官軍,又有禦林軍,事不可為。”


    徐牧心底一聲歎息,抱拳長揖。


    “多謝小侯爺。”


    “迴吧,長陽無事了,我再讓顧鷹去找你。放心,我死不了,也不敢死。”


    “安得人間一場雪,洗我王朝複清明。”


    “好詩文,好詩文呐。”


    風雪之中,袁陶咳得撕裂了胸膛,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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