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騎在馬上,徐牧冷冷遮起了麻麵。在他的身後,二千多的人影,也如他一般,迅速遮上麻麵。


    六百騎的騎槍手,二千左右的步弓,借著蕭冷的夜色,開始行軍,走出周公鎮。


    “東家,往哪處走。”


    “沿著林子走。”


    從周公鎮去望州,實則還有幾十裏路。徐牧隻能期望,不會像上一次般,半途又遇到黑鷹,繼而被狄人發現。


    馬蹄都盡量裹了袍布,連著馬車的車軲轆,都墊了一層樹皮。


    並沒有打馬燈,周遵帶著人,不斷履行著斥候的職責,圍著兩千多的長伍,來迴奔襲。


    暮色沉沉,雨水終於小了許多,但長路依舊泥濘。馬蹄吃力地濺起泥花,行軍的二千步弓,縛緊的足履上,也都黏滿了髒兮兮的新泥。


    “東家,還有五裏。”


    徐牧沉沉抬頭,看著夜色籠罩下的望州城,隱隱的輪廓,古樸且滄桑。


    “附近的巡夜隊呢?”


    “離得還遠,約莫要兩三個時辰,才能趕得迴來。”


    “陳盛那邊,有無消息?”


    “東家,來了消息!說是北麵的輜重準備入望州,狄人在城裏的巡邏隊,添了許多。”


    “該死。”


    添了巡邏,就意味著翻牆入城的計劃落空,換句話說,隻能靠著陳盛這幾十人,在城裏頭裏應外合。


    此時,在他們的麵前,林子外的望州南城門,隱約有四五隊人影在夜巡。


    “東家,如何?”封秋幾步走近,目光裏滿是焦急。


    “自然要打。”


    徐牧唿出一口氣,對於他們這二千多人而言,在敵人腹地耗下去,同樣也是個死。


    當然,可以返迴駝頭山。但徐牧估計,這等蕭殺的行軍中,吊卵的好漢,都不願意折返而迴。


    “東家,讓我等先叩城。”


    踏踏。


    陳家橋帶著五十個俠兒,緩緩踏了出來。


    “陳先生,你等不過五十人。”


    “人雖少,卻有破陣之誌!東家,且看好!”


    徐牧還想再勸,五十餘道人影,已經卸下袍甲,露出勝雪的白衣,在夜色中顯得極為奪目。


    “江山霧籠煙雨搖,十年一劍斬皇朝。”


    “掠——”


    五十餘個俠兒,在陳家橋的帶領下,開始依仗輕功,踏飛在泥地上,濺起陣陣的泥巴子。


    “千金不肯顧,一劍為酬恩!”


    望州城下,奪目的勝雪白衣,終歸是吸引了夜巡隊的目光。


    陳家橋割出傘劍,第一個衝到了城門之前,削飛了當頭一個狄人的腦袋。


    “殺人拂衣去,羞入官坊門!”


    在陳家橋後頭,五十餘道的白衣勝雪,紛紛平地而起,將死寂的夜空,一下子點綴成片片白妝。


    “將相皆可殺,莫道掃世人!”


    劍光冷冽地劈開,伴隨著的,還有狄人的痛唿。但沒有多久,至少有上千的狄人出現在城頭之上,搭起了手裏的弓箭。


    遠處的林子裏,徐牧閉上了眼睛。


    “三壺雕花酒,祭我俠兒墳!”


    一個個在半空輕掠的俠兒,被箭矢射透了胸膛,勝雪白衣染成了血色,高高栽落下來。


    即便如此,終究是有十幾個俠兒,借著隨身的繩勾,先登上了城頭,抬了手裏的劍,與城頭上的狄人,廝殺成了一團。


    奈何人手太少,不時有俠兒被擁堵劈死,翻身墜入城下。


    徐牧睜開了眼睛,眼色裏滿是蕭殺。


    “步弓手!”


    “唿!”


    兩千的步弓,冷冷地昂起了頭。


    幾十個俠兒的赴死之下,已然是拖住了狄人迴防城門的時間。


    “攻城!”徐牧長劍所指,指去望州城的方向。


    一瞬間,埋伏在林子裏的兩千步弓,怒吼著往城關狂奔。最先頭的一排,迅速舉起了手裏的粗製木盾。


    噔噔噔!


    城頭上的北狄人,盡皆大驚失色,如何也想不到,這種時候會有紀人來攻城。


    數不清的飛矢,落在木盾之上,不時有奔跑著的步弓手,被射爛了身子,死在衝鋒的半途之中。


    “六百騎,隨我衝殺城關!”徐牧勒起韁繩,繼而怒喊。


    自古今來,騎兵攻城皆是蠢不可及。徐牧此時,也並沒有這種打算。


    他要的,是這六百的騎兵,借著速度,從窄牆那邊棄馬登城。


    ……


    望州城裏。


    陳盛冷著目光,看著昏黑的街路之上,一隊又一隊的狄人守軍,開始奔赴南城門。


    待最後一隊過去——


    陳盛才起了身,摘下了背上的鐵弓。


    “起火!”


    嗡。


    微微的零星雨水下,火星子打到火油上,一口大陶罐,迅速燒了起來,火焰烏青。


    “浸火油!瞄準!”


    唿!


    幾十個匿身的好漢,齊齊把鐵弓抬高,瞄準了南城門守軍的方向。


    “崩弦!”


    昂昂——


    數十支的火油箭,驀地拋向天空,帶著刺耳的梟音,在黑幕中脫出長長的煙尾,繼而,如小型的隕石雨,打落在南城門的守軍之前。


    不消幾個眨眼的功夫,二三條的火蛇隨著火勢的延伸,瘋狂攀爬而起,在燒死了十幾個狄人之後,驚得餘下的人,倉皇退開。


    “再浸火油!”


    “崩弦!”


    第二輪的火雨,再度拋射而去,同樣不負眾望,又燒起了幾道火蛇。


    有氣極的狄人守軍,發現了陳盛這幾十人的身影,怒吼著轉過身子,搭弓撚箭。


    馬箭電射而出,瞬間有十幾個好漢,被射成了刺蝟,死在陳盛麵前。


    眼看著第二輪的飛矢,又要射來。


    “匿身!”陳盛咬著牙。


    這段時間裏,他是跟著徐牧最久的,若徐牧不在,他便相當於二當家。


    所以,他絕不能給徐家莊丟臉。


    “吊卵的漢,鐵打的種!抬刀!”


    鏘鏘鏘鏘。


    在數百個狄人撲殺而來之際,隻剩下的三十餘個好漢,在陳盛的帶領之下,紛紛抽了長刀,準備死戰。


    “陳盛,讓人避開!”


    就要赴死衝殺的時候,猛然間,陳盛聽到了徐牧的聲音,顧不得多想,匆忙帶著人重新避下身子。


    不多時,窄牆的方向,一撥箭雨拋射而去,射死了上百個狄人。


    徐牧立住身子,看著身後的六百人,都翻過窄牆之後。立即抬起長劍,指去了南城門的方向。


    “殺!”


    六百餘的人影,握緊了手裏的刀後,悍不畏死地撲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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