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漂潑,四周圍,盡是隆隆的雨聲。


    從林子裏起了身,徐牧麵色不變。


    “哥幾個,解蓑衣。”


    “牧哥兒?”司虎怔了怔,以為自個聽錯了。這大雨的天時,不披蓑衣的話,估計要凍成狗了。


    “不僅蓑衣,還有竹笠。”徐牧第一個動手,尋了一株小樹之後,將竹笠和蓑衣,小心放了上去。


    乍看之下,真仿佛有個人立在雨中。


    “東家在扮草人!”黑夫一下子明白。


    人手太少,徐牧隻能這樣,左右現在是雨夜天氣,遠遠來看,是分辨不出的。


    不多時,明白過來的莊人,包括司虎在內,都紛紛垂了竹笠蓑衣,在周圍尋了小樹掛上。


    “東家,這九個草人,那些老匪認不出的!”


    “東家,等會怎做?”


    “司虎,把頭伸過來。”


    司虎狐疑地把頭湊到徐牧麵前,冷不丁的,徐牧便賞了一個大爆栗。


    吃痛的聲音,瞬間乍然而起。


    “哥幾個,快走。”徐牧迴了手,幫著司虎揉了兩下腦袋。


    “牧哥兒,下次莫捶了,我原本就笨了的。”


    “下次再捶,哥兒請你吃羊肉湯。”


    帶著人,徐牧臉色微凜,迅速趁著雨夜,往另一邊的林子繞去。


    ……


    出了屋的三四個老匪,一邊提著木板,一邊往林子的方向眺望,待看到模模糊糊的十餘道人影之時,盡皆吸了一口涼氣。


    “大當家,看林子。”


    莫大小心地探出屋頭,循著林子的方向望去,整個人變得猙獰無比。


    “伏林射弓,當真是詐!”


    “他們似是不動?”


    “裝神弄鬼之徒!”


    “莫二,帶人從後麵繞過去,抄了!”


    另一個高壯的大漢,獰著臉笑了兩聲,迅速收攏了十多個好手,踮著手腳往林子繞去。


    莫大冷著臉,垂下兩柄彎刀,目光冷冽地看向四周。雨夜的天色很沉,沉到讓他的心底,莫名有了一絲發悸。


    咻咻咻——


    不知哪兒的方向,一支支的鐵箭矢,一下子射了過來。當頭的一個老匪,來不及提起擋箭的木板,便被射成了篩子,咳著血倒了下來。


    “豹眼,找人!”


    一個鼓著眼睛的老匪,提著木板望了許久,待看見馬蹄湖的草窪裏,有人影攢動的時候,喜得狂唿開口。


    “大當家,在湖岸!”


    莫大咬著牙,刀口舔血十幾年,何嚐這般憋屈過。


    “看清楚了?幾人?”


    “也是十餘人!”


    莫大第一個提了刀,怒吼著衝過去。在他的身後,餘下的十幾個老匪,也驀然動怒。


    官軍他們也敢殺,何況隻是些殺榜的。


    “飛矢!射出去!”


    最後邊的幾個老匪,迅速摘了鐵弓,不顧雨夜滂沱,一支支的箭矢,刺破了雨幕,往湖邊的草窪地勁射。


    噔噔噔!


    準頭並不算太好,但即便如此,黑夫的大腿還是被紮了一箭,鮮血滲到了湖邊沙地上。


    “迴射!”徐牧咬著牙,這一輪他們要是退了,隻會被氣勢洶洶的老匪們,徹底殺死。


    七八個莊人,紛紛抬起手裏的鐵弓木弓,同樣朝著衝來的老匪射去。


    夜色中,衝在最先的二三個老匪,一時中了箭,摔倒在地憤怒大吼。


    “陸勞,吹號子!”


    旁邊的陸勞,迅速把二指伸入嘴裏,一聲嘹亮的短哨,瞬間響徹在夜空之上。


    “快,避身!”徐牧低喝了句,讓司虎扛起黑夫,迅速避身在一坨巨石之後。


    不多時,在他們原先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飛矢落了下來,紮滿了小片沙地。


    “砍了這些殺榜的!”


    “官家都不敢動,偏偏還有這等癡兒,敢來殺榜!”


    莫大的聲音,同樣響徹夜空,伴隨著的,還有老匪們叫囂的唿號。


    “東家,能殺!對麵的老匪,也不過十幾人!”陸勞凝著聲音。


    弓狗抱著彎弓,也緊張地抬頭,看向徐牧,等著徐牧下令,哪怕整條手臂廢了,也說不得要多殺幾個。


    徐牧眉頭發沉。


    他自然知道是十幾人,先前用蓑衣扮作草人,就是想將三十多人的老匪分割。


    人數太多,哪怕有司虎在,也很難打贏。


    “周遵幾人怎的還沒來!”


    “東家!來了!”


    徐牧驚喜地抬起頭,果不其然,在泊泊的雨幕之中,四騎人影踏碎了夜色,急奔而來。


    湖邊的位置,盡是大片的沙地,哪怕是潮了,依然不算太泥濘。這也是徐牧要埋伏在這裏的原因。


    “鑿穿!”


    四騎人影,就地取材,各自削了一根平直的長樹棍,夾在了腋下,朝著湖岸的十幾個老匪衝去。


    “鞭莫停,身莫歪!騎行之威,乃是騎槍所指,寸草不生!”周遵怒聲高吼。


    徐牧教的本事,他是一字不落地記著了。


    咚咚——


    第一輪的衝鋒,兩個老匪被木槍戳到胸膛,即便沒有槍頭,但騎行時迸發的威力,依舊將老匪的胸骨戳碎。


    “迂迴!平槍!”


    四騎人影在雨幕中,一手平槍,一手打起韁繩,再度蓄起衝鋒的勢頭。


    咚!


    又有一個老匪,被烈馬踐踏而過,踩斷了腿骨,在泥水中瘋狂地翻滾逃竄。


    “哥幾個!殺過去!”徐牧抽了劍,凝聲大喝。


    憋得不耐煩的司虎,第一個跳了出來,抱著長馬刀,便朝著最中間的莫大衝殺。


    除了受傷的黑夫之外,餘下的六七道人影,也紛紛循著老匪們退散的方向,堵路截殺。


    “東家說過,敵軍陣型,不過一頭山雀爾。左右分出二騎,戳爛敵人的兩邊羽翼!”


    周遵冷靜地開口,帶著另一騎人馬,朝著右麵方向,被衝得退散的老匪,冷冷追殺而去。


    另二騎,也循著左麵的方向,再度平槍。


    站著的莫大,麵色一時有些發懵,想不通是哪裏來的好漢,僅憑著四騎人馬,便逆轉了局勢。


    “吼——”


    眼看著一騎人影衝來,莫大勃然大怒,一個躍身避過之後,驀的抬起雙刀,往前重重劈下。


    半邊帶血的馬頭,瞬間被斬飛到了遠處。


    人仰馬翻,騎馬的莊人痛摔在地,連著咳出幾口大血。


    “老子讓你殺榜!”莫大二度抬刀,準備朝著摔地的大漢砍下。


    冷不丁的,一道刀光橫掃而來,驚得他匆忙迴刀,擋在身前。


    鐺的一聲。


    粒粒迸濺的火星,突兀地在夜色中閃過。


    “直娘賊!”


    司虎鼓著臉色,壓著長馬刀,往下發力。


    莫大臉色瞬間發白,腳下踏著的沙地,至少沉了大半個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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