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城文祭並不在白日,而是在夜晚。夜幕才掛上丁點星光,李小婉的車駕,便已經到了客棧前。


    從車上走下,李小婉還帶著微微怒意。


    “登徒子,你日後生意做大,肯定要和許多人打交道,你風雅一些,生意就會好做一些。”


    李小婉的這句,並非是虛話。即便邊關千百裏烽火,但內城一帶,多的是各種附庸風雅的人。


    “勞你費心。”


    “呸,要不是為了采薇姐以後的幸福,你以為我願意幫你。”


    徐牧努著嘴,很給麵子的拱了拱手。


    二輛馬車,開始從客棧出發,怕文祭那邊多有擁擠,周遵和另外兩個青壯,索性留馬在客棧,上了馬車同去。


    “今年文祭的彩頭,是一頂鶴翎帽,據說是取了皇宮珍苑裏的仙鶴翎羽,還嵌了幾顆南疆進貢的明珠。”


    李小婉說的認真,試圖勾起徐牧的好勝心,但她很快失望了,徐牧除了撓個頭,嘛表情都沒有。


    “喂,登徒子!你真要做一輩子小東家嗎!”


    “又有何不可!”徐牧白了一眼,心裏也驀的湧起好奇。一場澄城的文祭,居然有這麽大的臉麵,不過再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澄城幾百年來人才濟濟,為大紀朝堂輸送了不少血液,被聖寵似乎也沒什麽不對。


    離著文祭的街路,還有些遠,卻已經聽得見,諸多書生歡唿的聲音。


    彩色的燈籠,從街頭一直鋪到街尾。夜幕的上空,一個個祈天燈越蕩越高,直至化成一朵朵的璀璨。


    摩肩接踵的街路上,不僅是書生,也有許多遊人行走,一步三迴頭,生怕拉下了某個好看的閨家小姐。


    小販站在牆角大聲吆喝,花娘從閣樓媚笑著丟下手絹,花魁在不遠處的坊船上,賣弄起舞。


    說實話,這是穿越以來,徐牧看過最熱鬧的景致。一度讓他以為,步入了某一場盛世之中。


    “東家,這好像不是一場猴戲。”周遵咽了口唾液。


    在旁的司虎等人,臉色也同樣微微震驚。如他們,在邊關之時,哪裏見過這等景象。


    “什麽猴戲?”李小婉湊過頭,狐疑地盯著徐牧。


    徐牧幹笑了聲,若是把澄城文祭說成猴戲,估計李小婉又要氣怒了。


    “登徒子,等會便是文祭的詩會,你便上去,把那頂鶴翎帽贏下來。”


    “你太高看我。”徐牧有些無語。


    這一輪跟著過來,無非是給李小婉麵子,畢竟收糧食這個大忙,還是李小婉促成的。


    入了街前,兩輛馬車是沒可能往前了,不得已,一行人隻能下了車。


    幾個等在街口的李家護衛,見著李小婉到來,匆匆往前靠近。卻不料剛靠近,便被李小婉一頓劈頭罵,罵得狗血淋頭。


    大概意思是,本小姐又不是傻子,不需要人來保護。


    按著徐牧原來的想法,這些封建社會的官家小姐,應當是矜持且內斂的。很明顯,麵前的李小婉,一頓顛覆了他的想法。


    “登徒子,往這邊!”李小婉喘了個氣,熟門熟路地帶著徐牧一行人,開始往前走。


    迎麵走來的不少書生,有認識李小婉的,盡皆堆上媚笑,趕緊過來打招唿。


    “婉婉!徐坊主!”


    範穀汪雲兩個,跑得滿頭大汗,全然不顧後麵幾個閨家小姐的哭喊。


    “她們懂甚!我等與徐坊主,是邊關殺過來的情義!”


    這句話,讓徐牧心頭微動,這二人雖然紈絝脾氣大了些,但好歹懂得知恩圖報。


    不像尤文才那等狗貨。


    “婉婉,我等一起去文祭詩會。”


    偌大的文祭,別看什麽燈謎戲台挺多,但最有看頭的,還是匯攏了無數內城才子的詩會。


    當然,包括徐牧在內,這一大幫徐家莊的人,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李小婉可不管,就認定了徐牧文曲星下凡一般,偏要一路拉過去。


    不多時,在幾個李家護衛的開路下,一行人便越過了熙攘人流,走到一處開闊的石台之前。


    目光所及,多的是衣冠楚楚的書生,大多束冠佩玉,被晚風揚起的綢衫,平添了幾分儒雅。


    石台最正中的位置,擺著一張玉台,玉台之上,一頂在夜色中透著璀璨的文士帽,煞是好看。


    不用說,這就是李小婉嘴裏的彩頭,那頂禦賜的鶴翎帽了。


    “東家,那小公子也在!”這時,旁邊的周遵,驀然一聲驚唿。


    徐牧怔了怔,順勢往前看,赫然發現是盧子鍾這家夥,居然也來了澄城。


    坐在一張椅子上,盧子鍾警覺地抬頭,當發現徐牧身邊,站著李小婉的時候,眉頭一時皺得很深。


    這一場文祭,難卻同窗相邀,才從湯江一路趕來,卻不料,居然在此地,又碰見了那位惱人的癟三兒。而且,好像還傍上了官家小姐。


    “別理他。”收迴目光,徐牧語氣沉沉。


    生意歸生意,但這等澄城的盛事上,鬧開了終歸不好。


    “三秋有桂子,十裏有荷花。菱歌泛夜去,釣叟牽蓮娃。”一個臉麵白淨的書生,見著人多起來,踱著腳步走到中間,悠悠開口。


    瞬間,石台周圍,便爆起了陣陣的喝彩聲。


    身旁的人,即便是李小婉三個祖宗,皆是一副沉穩不動。經曆過邊關的苦難,這一輪的澄城盛世,好似恍如隔世一般。


    “我大紀昌盛四百年,民安物阜,與諸友盛聚一堂,吾心大慰。”


    取巧的討喜話,又迎來了第二陣掌聲。


    徐牧隻覺得好笑,一幫子五體不勤的書生,連刀劍都握不穩,卻偏要念叨盛世安康。


    他有些想離開了。


    比起這些討喜的頌詩,他更想念在望州城頭,筒字營死戰不退的怒吼之聲。


    “姓徐的,你不許走。”李小婉咬著嘴唇,仿若一下子猜出了徐牧的心思,急忙挪著身子,擋在徐牧身後。


    “我不喜歡這些。”徐牧微微皺眉。


    “我也不甚喜歡。”李小婉抬起頭,秀美的驚鴻髻,精致的妝容,被晚風撩起的發梢,一時間,顯得楚楚動人。


    “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我爹……我爹喜歡雅風蘊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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