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鍾坐在椅子上,心情煩悶到了極點。眼神冷冷往外一瞪,諸多圍觀的人,迅速又往後退開。


    至於什麽棺材鋪生意的,壓根連聲都不敢迴。


    “盧公子,你好像輸了。”徐牧冷笑,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盧子鍾要逼死司虎,那麽同樣,他要逼死盧子鍾。


    這天下間,吊卵的人,才夠膽闖四方。


    盧子鍾不答話,隻側了眼神。


    不多時,被提到街路上的大盜魏春,發出了極似懊悔的聲音。


    “列位,都是我豬油蒙心,布莊的人便是我殺的,我認罪,我魏春認罪!”


    “小東家,你看見了。”盧子鍾堆出清冷笑容,“這大盜自個認罪,你說的再多也是徒勞。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今日的事情便算了。”


    徐牧穩穩而立,繼而大聲笑了起來。


    笑得盧子鍾,心頭又是一陣慌亂。


    “這大盜先前為了活命,拚命找司虎作保,現在好了,聽說盧公子準備要割腹,又一下子認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盧公子是在買兇呢。”


    圍著的人群,皆是臉色惶恐。


    很明顯,徐牧的這一番話,是極有道理的。地上的那位大盜,一前一後,分別太大了。


    “別胡說。”盧子鍾咬著牙。


    買兇的事情坐實,不僅他仕途會斷,連著整個盧家,都會被牽連。


    這哪兒來的小東家,該死。


    “盧公子,街坊鄰人都等著,勞煩你快一些。”徐牧不避不退,左右現在和四大戶的關係都爛完了,也無所謂逼死一個。


    說不定,還會有殺雞儆猴之效。


    “徐坊主,借一步說話。”盧子鍾沉沉起身,不知覺間,連稱唿都變了。


    “要說,便在這裏說。”


    在這裏,盧子鍾哪裏敢說,他是想收買徐牧來著。


    “這樣,我幫盧公子拾刀。”徐牧冷冷踏前幾步,果真拾起了短刀,遞到盧子鍾麵前。


    “恭請盧公子赴死!”


    薑采薇等人歡喜無比,司虎從地上起身,見著此番光景,又是一陣捶胸大哭。


    盧子鍾垂下雙手,不斷打抖,那位殷勤的花娘,也倉皇捂著臉,退後幾步。


    “盧公子,這一輪,可是紅字公證,不然的話,我隻能拿著這份公證,去長陽那邊的總司坊了。”


    盧子鍾抬起眼睛,看向徐牧的眼神,滿滿都是怒意。


    “公子。”盧元匆忙走近,在旁耳語了番。


    聽罷,盧子鍾先是麵色一喜,又繼而變得發白。


    “取刀來。”


    在場的人聽著,都是一陣驚恐。


    連著徐牧,也有些錯愕,他是沒有想到,這紈絝公子,居然這麽好膽。


    “小東家,你且看好,答應你的……割腹。”


    盧子鍾獰笑著揚手,指了指徐牧,“莫擔心,我盧子鍾做不了鬼,半夜敲不了你的門。”


    “但山水有相逢,湯江城說大不大,得空了,咱們繼續玩下去——”


    “嗝。”


    短刀割過,掀起的華袍,瞬間浸染了一抹鮮血。


    近前看著,徐牧皺緊了眉頭。


    這哪裏是割腹,分明隻劃了淺淺一刀。


    “先前說割腹,但並未說丈量深淺……我盧子鍾,算是應了賭約。”


    盧子鍾抹去嘴角的血跡,將短刀“當啷”丟在地上。


    “所以,這事兒完了。”


    隱隱的,徐牧覺得麵前的這個年輕公子,越發可怕。


    “小東家還有話說。”


    “沒有,某家佩服。”徐牧冷冷開口。


    在後圍觀的人,看著盧子鍾的眼色,都帶著多多少少的鄙夷。


    “於吏,將紅字公證撕了。”盧子鍾緩出一口氣,重新坐迴椅子上。


    老吏急忙抓過紅字公證,幾下撕成了碎片。盧元已經嚇得,讓人四處去尋金瘡藥,去尋就近的大夫。


    “小東家,我生氣了。”盧子鍾咳了口血,似笑非笑。


    “盧公子,我也生氣。”


    “今日且走,夠膽便莫要離開湯江。”


    徐牧怒笑,“公子也莫要嚇我,四大戶的這碗吃食,我徐牧撈定了。”


    “好,我會轉告。”


    ……


    帶著莊人,徐牧冷冷走迴渡口的酒坊。


    雖然說君子避禍,無可厚非。但這一退,又能退到哪裏。而且,不管退到哪裏,終歸會有像四大戶這樣的群狼,利益驅使,必定會想辦法堵死他的路。


    “牧哥兒,都是我犯蠢。”


    剛入了莊,司虎便立即跪倒在地,巨大的壓地聲,驚得在睡覺的老秀才,喊著“狄人叩關”,瘋瘋癲癲跑了出去。


    “起身。”徐牧沉聲道。從頭至尾,他都沒有怪過司虎,以司虎那種純莽夫的性子,很容易被人誘入圈套。


    “記得了,以後覺著不對的事情,便跟我講,我不在,便跟你嫂子講。”


    “哦對,我要謝謝小嫂子!”司虎跪著跪著,又挪了個方向,對著薑采薇拜了下去。


    薑采薇有些無可奈何,想拉著司虎起來,但又哪裏拉得動這等大塊頭。


    “虎哥兒,還有弓狗,若非是人家射飛了你的刀,你早自個割腹了。”


    司虎一聽,又急忙挪了個方向。


    徐牧捂著額頭,果然,上天都是公平的,給了司虎天生神力,偏偏又把腦子抽走了一半。


    “徐郎,糧食收的怎麽樣了。”薑采薇顧不得自個身上的濕漉,急忙尋來了幹淨的麻巾,替徐牧擦拭著身子。


    “讓陳盛留在那邊收糧了。”徐牧原本還想說狄馬的事情,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今日莊子的事情,屬實夠多了。又得罪了四大戶,指不定還有多少狗屁倒灶,接踵而來。


    “采薇,你先去換衣服吧。”


    抬起頭,看著已經打抖的薑采薇,徐牧心有不忍。


    若換成其他的女子,哪裏敢提著一把老柴刀,便去官坊要人。


    “徐郎,你沒事的吧?”


    “無事,放心。”


    薑采薇哪裏知道,不善騎馬的徐牧,這一路騎馬迴來,屁股都顛腫了。剛才在官坊街前,又不敢露怯,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不過,早在豐城那時,盧子鍾若是不捅馬,打草驚了蛇,他壓根不會想著出了事情。


    盧子鍾自詡擅謀,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若非如此,徐牧也不會一路冒雨奔襲,急急趕迴了湯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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