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射下紀初感到有點暈眩。


    有那麽一瞬間,紀初以為自己在做夢,唐時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紀初眯了迷眼,試圖看清光影之間的人。


    唐時的聲音有一絲難掩的驚喜:“你怎麽會在這?”


    熟悉的聲音闖入耳朵,令紀初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紀初想問他的。


    紀初走近;“突然想來外公家看看,就過來了。”


    唐時了然,以前聽她提過她的外公住在烏牌巷。


    “正好。”唐時遞給她一個長方形的紅包,“這個給你。”


    紀初視線落在薄薄的紅包上,離開別墅的時候,她在大廳的桌子留下了這個紅包,裏麵的黑卡她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看出紀初想拒絕,唐時說道:“不是之前的禮物了。仔細想想,新年送你的禮物是一張黑卡,確實俗氣了,也不夠用心。所以我換了一樣禮物。”


    唐時將紅包往前遞了遞:“你看看。”


    紅包麵上的燙金裝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紀初好奇地接過打開。


    隨著抽出的動作,裏麵的卡片全貌逐漸展現在紀初眼前,“fcias藝術展邀請函”幾個字龍飛鳳舞,頗具藝術氣息。


    紀初的手不可察覺地顫了一下,這不止是一張邀請函,還是通往filuo美術學院的入門券。


    唐時邀功似的說:“費了好大勁跟一位世叔要的,之前嶽筠也想要一張邀請函,跟她爸找到我爸那去我都沒答應幫忙。怎麽樣,這禮物合你心意吧?”


    紀初拿著邀請函半晌沒說話,神情不悲不喜,最後仿佛下定了決心,將邀請函塞迴紅包遞還給唐時。


    “什麽意思?”唐時笑容僵住。


    紀初:“邀請函是發給拿過獎的大拿的,有了它可以跳過評選階段直接參展。我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受之有愧。”


    唐時晃了晃邀請函,開玩笑道:“不要的話,我可給嶽筠了?”


    “隨你。”紀初的態度不像開玩笑的。


    唐時肅起臉,認真道:“你可是全國美展的金獎得主,拿邀請函名正言順。你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跳過評選階段的話,你就有時間重畫一幅,隻要在藝術展召開之前把畫交過去就好了。”


    “我得獎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的我還有沒有當年的水平還很難說。fcias的邀請函是對畫手實力的認可,但實際上這張邀請函是你幫我找來的,我並沒有真正取得組委會的認可。如果我靠這張邀請函去參展,對其它按照正常流程參評參展的選手不公平。”


    在涉及某些原則方麵,紀初的倔脾氣跟她柔軟的外表成反比。


    唐時差點就被她說服了。


    隻是這件事情關係到紀初的夢想,唐時什麽都可以聽他的,唯獨這件事不行。


    “當年美展金獎得主小櫻桃在整個繪畫界引起了轟動。即便到了今天,小櫻桃這個名字依然是繪畫界的傳奇。我相信如果組委會知道你就是小櫻桃,一定會給你發邀請函的。”


    紀初垂眸,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可惜的是,當年拿獎的那副畫早就不見了。”


    那副畫跟外公的大多數畫作一樣,消失得無聲無息。


    唐時一時語塞。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唐時發現自己似乎總是在紀初的事情上變得束手無策。


    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那些畫作在聯係不上徐先生的那一刻便沒有了找迴的機會。


    紀初抬眸,忽然想起見到唐時時的第一個疑問:“對了,你怎麽會來這?”


    唐時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拿出手機再次對了對地址:“我來找人。以前住在這裏的梁浦老先生你知道嗎?”


    紀初一怔:“你是來找我外公的?”


    ***


    去莫特酒莊的路上,唐時跟紀初說明了事情的原委,原來徐學曜就是他的世叔,那張邀請函正是出自他手,也是他讓唐時幫忙尋找外公的後人的。


    交談中,紀初聽得出唐時對這位徐先生很是敬重。


    到莫特酒莊時已將近四點。


    正好是酒莊主人午休後醒來不久的時間。


    距離上一次見到徐學曜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比起記憶裏那張略顯模糊的臉,徐學曜兩鬢的白發更多了,不過精神甚是矍鑠,笑起來文質彬彬,舉手投足之間透著文雅的氣息。


    對於紀初的到訪,徐學曜很是歡迎,讓人拿出了酒莊最好的酒招待她。他親自倒了第一杯酒給紀初。


    紀初受寵若驚:“多謝徐先生。”


    隨即頗有些為難地看著遞到眼前的酒杯,她的酒量淺,怕是不能喝。


    眼前橫空出現一隻手,取走了第一杯酒。


    唐時將酒杯遞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隨口說出了年份:“1787年的?我喜歡。”


    說完就著杯沿啜了一口,含在舌尖慢慢品嚐。


    這舉動倒是幫紀初解決了難題。


    徐學曜取笑唐時:“猴急,我這的酒還能沒你的份嗎?”


    酒莊主人的語氣並沒有一絲責怪之意,紀初聽得出徐學曜跟唐時關係匪淺。


    徐學曜說著要再倒一杯給紀初,唐時抬手阻止:“曜叔,不必了。她不像我好酒貪杯,你的好酒還是留給我吧。”


    徐學曜挑眉,目光在兩人臉上滑過:“這,你們早就認識?”


    紀初不知道唐時是怎麽跟徐學曜介紹自己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解釋兩人之間的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倒是唐時坦坦蕩蕩:“我找您討的邀請函就是給她的。”


    徐學曜一下子就懂了,笑容滿麵地打趣紀初:“原來你就是他的那位心上人。這個世界真小。”


    紀初臉微紅:“徐先生,我來找您是想問問我外公那些畫作的下落的。這些年我一直想找到您,完成外公的遺願。”


    這轉移話題的方法略顯蹩腳。


    但這恰好是徐學曜最關心的正題,徐學曜的態度一下子就認真了。


    徐學曜:“七年前拿到梁老先生的畫作之後,我請了幾位在繪畫方麵頗有造詣的好友一起觀賞,一致認為梁老先生的畫頗有風骨,水平不輸當代大家。當時我們已經決定邀請梁老先生一起辦一個畫展,正當我讓人把這個消息帶給梁老時,卻被告知他已經不幸去世了,唉,都怪我來得太晚了。”


    紀初聽得出徐學曜是真的在提外公惋惜,也是真的在自責,他是個惜才的人。


    外公一生渴望一畫成名,為此孜孜不倦,卻在臨近成功之時溘然離世,確實可悲。


    想到這,紀初有點更咽,強行壓下,以正常的語調安慰徐學曜:“外公在世的時候時常提起徐先生,說您是他的伯樂,他很感激您。”


    徐學曜歎氣:“我讓人留了聯係方式,想等梁老的後人來找我。沒想到後來我這邊出了點意外,有幾年是與世隔絕的狀態,聯係方式自然而然作廢了。後來迴歸正常生活後,才發現世界風雲變幻,我已經有點跟不上了,我一個老人便隱居在此與酒為伴,平時沒什麽人來往,也就唐時常來看我。我就想著麻煩他幫我找一找梁老的後人。”


    徐學曜說得隱晦,入獄的過去不堪迴首,他不想說得太明白。


    唐時知道無論他表現得如何輕鬆,內心依然是在意那段過去的。


    他不想讓曜叔沉浸在過去,便出聲將話題拉了迴來;“初初一直想找迴她外公的畫。曜叔,那些畫還在您手上嗎?”


    這麽問是因為入獄前,徐學曜的大部分財產都被拿去折價賠償因集團失誤而利益受損的受害方了。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出獄後從頭再來,白手起家的。


    那些畫還在不在他手上很難說。


    紀初看向徐學曜,像即將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緊張又期待,外公留給媽媽的那副畫到底是什麽?


    徐學曜頓了一下;“在的。放心。”


    他對紀初說:“以前是沒有找到你,我代為保管。現在找到了梁老的後人,自然是要物歸原主。”


    紀初內心激動,雙手不自覺地握拳:“謝謝徐先生。”


    徐學曜看了看外頭的晚霞,沉吟:“我這些年收集的畫作、字帖堆滿了整個書房,要把梁老的畫挑出來也需要時間。”


    “這樣,我派人找一找。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一會邵家那小子也要過來,今晚在我這酒莊燒烤看海。我看你們今晚也留下來一起,算是陪陪我老人家。”


    紀初猶豫地看向唐時。


    唐時朝她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行,那就都聽曜叔的。”


    ***


    落日如熔金染黃了遠處海天一線的區域,晚霞如上好的綢緞綿延在天空,海風裹著鹹鹹的氣息吹過,潮水一進一退,海灘濕了一大片。


    春節留在酒莊過年的工人不少,大家搬了燒烤爐出來,有條不紊地準備著一會燒烤的材料和工具。


    紀初站在海灘,抬手遮著額頭,望著遠方的落日。


    風吹得她發絲飛揚,側臉映著紅霞,凹陷的小酒窩俏皮可愛,纖細的身影在沙灘上投下細長的影子。


    唐時在酒莊內的落地窗前,望著這一幕移不開眼,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心情。


    隻是,想到那些可能破壞她好心情的事情,唐時的眉頭不自覺蹙起。


    “您是說,還有一幅畫在高泰擎手裏?”唐時問。


    徐學曜站到他旁邊,望著遠方道:“當時我入獄,不少畫作流落到了他手裏。出獄後我出價跟他買,你知道的,他這個人隻看利益,我出的價高,他就爽快,二話不說就把畫還迴來了。”


    “唯獨梁老臨終前那副絕筆之畫,無論我出多少錢,他都不肯賣。”


    唐時:“原因呢?”


    徐學曜緩緩搖頭:“不知道。”


    唐時深深閉了一下眼睛:“行,這事我來處理。”


    “以你跟高泰擎現在的關係,他恐怕不會給你這個麵子。”


    唐時望著紀初的背影:“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隻要她想要,我就給。”


    徐學曜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對了,你手頭那個文化創意小鎮的項目走到哪一步了?”


    “團隊組建得差不多了,正在磨合階段。”


    “這個項目看似是房地產方麵的東西,內裏卻是文化創意方麵的項目。專家團那邊更看重的是團隊的藝術嗅覺、藝術才能。我建議你多培養你團隊的藝術感,多去看看藝術展。fcias藝術展就不錯,最好去看看。”


    盡管徐學曜手握著集團不少的股份,但他早就不過問集團的事了。現在盡管隻說了幾句話,但話裏話外都是在指點唐時。


    唐時露出會意的笑:“行,謝謝曜叔。”


    徐學曜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叔客氣?我去看看他們把畫作整理好了沒。你就別陪著我這個老頭子了,跟他們玩去。”


    順著徐學曜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輛卡宴堂而皇之壓進沙灘,司機是邵長,正透過車窗朝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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