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


    元始天尊離開之後。


    十二金仙及其餘幾位仙首在麒麟崖站了很久,各自平複著道心。


    一身屍氣的玉鼎瑟瑟發抖,道:“諸位師兄弟……你們說,師尊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太乙腆著大肚子搖頭晃腦,道:“意思不就是那個意思,還能哪個意思?”


    玉鼎斜著眼瞅著這個胖子,呸了一口,身上靈柩屍氣吐了他一臉,道:


    “能不能別說廢話?”


    “哎呦!你這該死的爛鍋!”


    太乙嚇個半死,立刻祭出九龍神火罩,將這一口屍氣煉化幹淨,隨後連連後退數十丈,怒視著玉鼎真人。


    此時,雲中子提著水火花籃,肩上坐著一個孩童,嗬嗬笑道:


    “玉鼎師弟……你還是先閉關把靈柩山的屍氣煉化了,再出來吧。”


    玉鼎瞥了呀一眼,哼了一聲,道:


    “雲中子,你裝什麽老好人?”


    “玉虛宮最陰險的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讓我煉化屍氣,你們好打我一頓,以報當日被孔宣羞辱之仇。我就不煉化,氣死你。”


    玉鼎話音落下,雲中子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道:


    “通天火神柱。”


    他話音落下,八根三丈長的銅柱須臾間從天而降,鐺鐺鐺幾聲巨響,落於八卦方位,將玉鼎真人困在其中,隨之四十九條火龍洶湧而出,把玉鼎真人捆成了人粽子。


    此時,玉鼎身上是屍氣,竟然被禁錮在其中。


    “打。”


    雲中子淡淡說了一個字。


    玉虛宮十幾位仙首身上氣息透體而出,道袍無風而起,目光直射玉鼎,各自手捏法訣,開口道:


    “疾!”


    下一刻!


    滿天靈寶出現在麒麟崖上,出現在玉鼎真人瞪大的眼眸之中!


    然後激射而去。


    昆侖山。


    頓時響起仙人的慘叫聲。


    玉鼎:“雲中子,你這個口蜜腹劍、表裏不一、笑裏藏刀的老潑兒賊,你前世太蠢被害,讓你道心崩塌,心理扭曲,變成了陰險狡詐的老王八!”


    雲中子:“各位師弟退開吧。貧道,要開殺戒了。”


    ……


    八個時辰之後。


    渾身焦黑的玉鼎真人吐著黑煙,迴到了玉泉山金霞洞。


    他身上時不時有神火炸裂,通體焦黑,走路一瘸一拐。


    “唿……”


    “哎呀,我這身剛剛煉製的金霞道袍……沒得要了。”


    “雲中賊,我賽琳老……”


    “恩?”


    “靈柩屍氣……沒了?”


    玉鼎正要破口大罵,突然發現身上助燃燈道人煉化紅塵之厄時沾染的靈柩屍氣,全都不見了。


    “哎呀,我嘴欠,我嘴欠……師兄果然是好人啊。”


    玉鼎給了自己幾個巴掌,對著終南山玉柱洞,雲中子洞府,連連鞠了幾躬。


    隨後,一招手,天邊的金霞落入玉泉之中,煉化出一件金霞道袍,落到了身上。


    然後他自在的在洞府裏修行,不由唱起了小曲。


    “徒兒收的好,不如收的早,你看我家楊戩呐,在那灌江口耍多乖巧……”


    ……


    此時。


    麒麟崖。


    橫亙萬裏,如同一頭遠古麒麟臥在昆侖山上。


    麒麟崖之巔,站著三位玉虛仙首。


    廣成子。


    赤精子。


    清虛道德真君。


    三人負手而立,看著人間大商境內,朝歌城方向。


    廣成子:“我那徒兒殷郊,至今連麵都沒見過一次。”


    赤精子:“同,同,同……師兄一樣。”


    清虛道德真君:“……我見過一次,背後受了一槍。”


    廣成子、赤精子:……


    廣成子沉吟許久,突然淡淡開口:“如今,聞仲領帝辛王命出朝歌廢分封,黃飛虎也統帥大商軍團下了九州,這朝歌是不是沒得文官了?”


    赤精子搖了搖頭:“袁洪那廝的猴屁股動也沒動。”


    清虛道德真君聞言,眼光放亮,道:


    “你我隻是去收徒,又不是去打架,收斂法力便是。”


    然後他翻手間取出一個牌子,上麵刻著兩個字。


    “因緣。”


    清虛道德真君開口道:


    “月合老人的師徒因緣,已經牽好了。”


    “大商軍隊已經奔赴九州,西岐也已經大軍集結,吾等不久後便要和截教做過一場。”


    “難道真要等到封神結束,你我去給那昊天做臣子,再收個徒兒繼承你我的衣缽?”


    “別忘了,封神榜上,我闡教也有十二個位置。”


    “昊天那廝心裏在想什麽,你我一清二楚。”


    清虛道德真君一招五火七禽扇,踏雲而去,聲音傳來:


    “兩位師兄,師弟我下人間,去見我徒兒黃天化去了。”


    廣成子身披八卦紫綬仙衣,站在麒麟崖上,道:“師弟,黃天化隻有一歲半,尚且不會走路,你有這師徒因緣又如何。你以為他是靈珠子嗎?”


    廣成子話音落下,也取出一枚古樸至極,不知是何材質雕刻而成的因緣牌,道:“師兄我就不同了。吾那弟子殷郊,已經十二歲,當可策馬出朝歌。”


    說罷,他看向赤精子,笑道:“師弟,你什麽時候去?”


    赤精子:“同,同,同……師兄一樣。”


    廣成子:……


    他隨即一甩拂塵,背著雌雄劍,縱身下了人間。


    “師弟,走吧。”


    赤精子:“好,好的。”


    說罷,他跟著廣成子也下了人間。


    ……


    天庭。


    昊天站在一株樹冠遮蔽雲海的桃樹之下,身披帝袍,負手而立,看著桃樹上顏色各異的絲線。


    每一根絲線上,都係著一塊木牌,絲線深入虛空之中,看不見蹤跡,不知去了何處。


    “月老,玉虛宮的師徒因緣已經係完了嗎?”


    桃樹下一位老人席地而坐,身邊放著龍頭杖,行禮道:


    “啟稟大天尊,其餘諸位上仙已係好,隻剩下太乙真人與那靈珠子的師徒因緣,至今仍未牽上。”


    “為了牽這段師徒緣分,斷了小老兒三萬多根因緣線……”


    “哎……小老兒連前世仇人都能牽上因緣,卻牽不上這兩位,當真古怪……”


    昊天奇怪道:


    “這靈珠子,是太乙用盡心機送去轉世投胎的天命之徒,按理說不係因緣,也該是他的弟子。”


    “這怎的,跟有血海深仇一樣?”


    月合老人歎息一聲,道:


    “這般情形,隻能說明一個事。靈珠子與太乙,不,也有可能是李家和玉虛宮,注定不死不休。”


    “我若強行係上,定然會出大事。”


    昊天聞言,悠悠抬起視線,突然嗬嗬一笑:


    “那,就麻煩月老牽了吧。”


    “當年本尊不過讓玉虛十二仙首,來我天庭掛個閑職,鎮一鎮這天庭名望,他們便讓元始聖人來淩霄寶殿向我施壓。”


    “如今,封神榜上闡教十二個名位都空著,他們想讓誰上就讓誰上,真當本尊怕了他們。”


    月合老人聞言一愣,躬身行禮道:“小老兒遵命。”


    “最近後羿砍掉了嫦娥不少因緣權柄,我與符元仙翁各得一半,足夠用了。”


    昊天點了點頭,突然問道:


    “懼留孫的徒兒……是怎麽迴事?”


    月合老人不由打個哈哈,道:


    “那隻穿山甲,與我有舊,我便給他係了根因緣線。”


    “他日若封了神,也可陪我在這天庭閑談論道。”


    昊天認真看了月老一眼,心裏把因緣之道,放到了最需要警惕的幾種大道之中。


    然後,他看著桃樹枝上帝辛的木牌,上麵密密麻麻伸出了無數根顏色各異的因緣線,開口道:


    “人王的因緣,還是係不上?”


    月老點了點頭,道:“如今帝辛的因緣,還在嫦娥手中。”


    昊天歎息一聲,隨之看向姬發和薑子牙的木牌,其中一條君臣因緣線將他們牢牢係住。


    隨之開口,道:“月桂樹,還能活多久?”


    月老開口道:“嫦娥不死,月桂樹就會死,至於何時,小老兒也不清楚。或許十年百年,或許千年萬年。”


    昊天目光看向太陰星,道:“可惜了,名滿洪荒的太陰女神常曦和羲和,現在連最後一具轉世身也要隕落了。證天婚悟因緣,最終還要死在因緣上。”


    說罷。


    昊天轉身離去。


    ……


    此時。


    朝歌城。


    三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站在神武門廣場,看著廣場上到處的吆喝聲,不由皺起了眉頭。


    “來咯,太乙家烤雞,肉質鮮美,精選軒轅墳上等雉雞,十錢三隻送一隻!”


    “雲中子號農具專賣,鋤頭,鐵鍬,糞耙子……”


    清虛道德真君不由問道:


    “師兄,此乃人王封神之場所,朝歌正門前的莊嚴之地,如今怎的如此喧嘩,這聲音惹人厭煩?”


    廣成子搖了搖頭,道:“師弟,你太執迷了。這便是人間,這就是紅塵,永遠充滿了汙濁,讓人道心不寧。”


    他話音剛剛落下,耳邊就響起一個聲音。


    “廣成子老字號裁衣鋪,八卦褻衣,紫綬麻袍,現量現做,童叟無欺!”


    廣成子:……


    赤精子:“……師,師兄,這,這些凡人,怎怎會知吾等,名,名號。”


    廣成子看了他一眼,道:“如今這帝辛斬神封神,早已不把仙神放在眼中。據說,你我等人被一眾人間說書人編排出各種故事,在大商境內流轉。”


    赤精子:“大,大,大,大膽!”


    他話音剛剛落下,就有一身披破舊醫袍的老頭笑嘻嘻的走了過來,身後背著竹簍,上麵掛著一麵破布,上寫妙手迴春四個大字。


    老頭看著赤精子,笑道:“這位老弟,我這有專治口吃的靈藥,隻要貼住嘴巴,不日即好。您,要不要來幾張?”


    赤精子:“……”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抬手,兩側各有一隻手臂按住了他。


    “多謝老人家,我這弟弟,隻是傷情罷了,休息自己便好了。”


    老頭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消失在人群之中,轉身往龍門客棧去了。


    廣成子歎息一聲,道:


    “師弟,你那陰陽鏡的輪迴之力少用。聖人們都不敢擅動輪迴……你倒好,養的魚死了,也要給照迴來。”


    “平心娘娘不禁你口,禁誰的口。”


    赤精子:“那,那,那龍魚,跟了我,三,三千年了……”


    廣成子深深歎息一聲,取出因緣木牌,隨手一招,空中出現一條線,金光熠熠,沒入空中。


    金色。


    師徒因緣之線。


    他握住金線一扯,頓時有一種玄妙的力量,穿透了紅塵人間,在虛空之中熠熠生光,隻有他可以看到。


    這道金線以他為起點。


    終點落在了商王宮內,一位身著王族華服的少年身上。


    他正趴在書桌上,身邊扔的全是密密麻麻寫滿字跡的白紙,隱約可見一些旁人從未見過的字符。


    1+22=□+3


    □-22=92-5


    一個三角形的兩邊長分別是2寸和9寸,第三邊長是一個奇數,則第三邊長是多少?


    ……


    這種句子,足有數百道。


    少年正抓著頭發算著,一張張草紙扔下,突然他晃了晃腦袋,看著眼前做了許久做不出來的難題,心裏莫名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


    朝歌城外,當有名師為他答疑解惑。


    少年眼睛頓時一亮,他記得母後說過,朝歌城外神武門人聲鼎沸,藏龍臥虎,什麽人都有。


    “嘶……父王已經許久沒來看我,或許我是時候找個師傅了。”


    他沉吟片刻,將桌案上幾百張密密麻麻寫滿字跡的白紙一卷,往懷裏一抱,本想跟侍衛說一聲,卻見周圍無人,於是轉身便出了商王宮。


    同樣。


    另一間封閉的屋子裏,也有一位少年,年齡與先前一位相差不多,小了兩歲左右。


    他身邊同樣落滿了寫滿字跡的紙張。


    隻不過。


    上麵的文字大概是……


    吾等人族賴以生存的氣體是什麽?


    白光之中有哪七色光?


    在不施仙法的情況下,銅壺中的水煮沸是有多度?


    ……


    他正在苦思冥想之際,冥冥之中也突然有一種衝動,總覺得現在該去神武門前。


    那裏,有人會為給自己解惑答疑!


    與此同時。


    武成王府。


    一個一歲多的稚童,看了眼四周,從床上翻滾下來,摔倒地上絲毫不痛,然後悄無聲息的從流水的牆洞爬出了武成王府。


    ……


    此時。


    神武門外。


    廣成子輕捋胡須,道:“兩位師弟,你說我這弟子,見到貧道第一句話,會說什麽?”


    清虛道德真君道:“當然懇請師兄收他為徒了。”


    三人相視一笑,整了衣衫,端正了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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