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宮出來以後,楊榮擦了一把冷汗,就連小腿都有些打顫,“若不是當今太子仁厚,老夫今日怕是要被你害死,明明跟你說了今天要見太子,你非要躲在老夫身後喝酒,老夫為官數十載,差點因為你斷送了前程。”


    要不是因為自己是內閣大學士,楊榮真想破口大罵,瞪了一眼,吐了一口氣,從太子府出來這才好了些。


    他旁邊的於謙,倒沒那麽緊張,反而是鬱悶至極,“我看太子,沒有責怪我們的意思,楊老您過於緊張了。”


    “反正以後入了禦史,切記不可莽撞,今日老夫還有事,就不與你一道了。”


    今日被嚇得不輕,楊榮先去和老友聚聚,於謙在他身後鞠躬,盯著他的背影離去,這才一晃腰間的酒葫蘆,繞過了皇宮內牆,盯著一處荷花池發呆。


    張大虎早就已經等著了,潛伏在此處,看到於謙木木呆呆的樣子,心中納悶,如此木訥的一個人,王爺找他幹嘛?


    “好一副魚戲蓮花圖,小童,筆墨紙硯伺候!”於謙把酒葫蘆丟到了一邊,反倒要在此處寫詩了。


    身邊不見小童,卻見一名身穿黑色龍錦服的男子站在身側,朱慕辰一身黑金色的龍錦服,身姿挺拔,“筆墨紙硯沒有,但到了王府上,要多少筆墨紙硯都可以,王府有一處荷花池,若是能得禦史題詩一首,乃是楚王府之幸!”


    對於才子,朱慕辰自然禮遇有加,直接邀請。


    於謙瞪大眼睛,這個居然是京城當中,賑災赫赫有名的楚王,以前在成賢街上,遇到過幾次楚王的馬車,還曾駐足觀看和眾位學子吹牛,以後一定要成為楚王這等仁義之士,卻不想今日有幸相見,他向來喜歡心懷天下之人,於謙深鞠躬,“早聞楚王名聲,今日一見,果然和善天資,聰慧至極!”


    從未提及已經被太子提拔為禦史,楚王卻心知肚明,讓他大吃一驚!


    朱慕辰大笑,竟沒想到對方還知道他的名聲,“本王早對你的才學耳濡目染,這京城已傳遍了,不知本王是否有幸,可邀你到府邸飲酒?”


    他這人最喜歡的就是喝酒,朱慕辰也願意投其所好,“王府之中收藏了不少好酒,像是前朝的澄遇釀,王府恰好有一壇,所謂相知即友,本王願意與你共飲一壇。”


    一聽到是前朝的澄遇釀,雖不是什麽宮中貢酒,但也是文人墨客最愛,於謙自然歡喜的很,“那就多謝楚王了。”


    一到王府,阿吉吩咐廚房,準備幾個下酒菜,他則是去王府的酒窯裏,專門拿出了王爺吩咐的澄遇釀,退到一邊,並吩咐王府眾人不許打擾。


    荷花池旁,設有雅座,如今荷花開得正好,王府不但有粉色的荷花,更是有黃白之色,很是好看,甚至有錦鯉嬉戲,足以賞心悅目。


    筆墨紙硯在側,酒水在旁,於謙喜形於色,“楚王的府邸好身雅氣,光是這一處荷花池,在下都欣賞不已,可否讓在下上前查看?”


    “當然可以!”


    朱慕辰小酌一杯坐在此處,看著於謙搖搖晃晃的向著荷花池走去,情到深處,高聲放歌,身形搖晃,一腦袋栽進了荷花池裏。


    所幸荷花池並不深,於謙提著酒壺,趴在荷花池上,身上的衣服全都濕了,但是他放身高吟,“嚐荷水清甜,遇楚王幸哉!”


    朱慕辰原本想拉他出來,但他是個性情中人,倒也不在乎荷花池濕了衣衫,趴在荷葉上,同朱慕辰講起了治國良策。


    “不瞞楚王說,在下剛從太子府出來,太子仁厚,但終究地位太高,在下隻能講講心中不憤,可遇到楚王之始,在下就想放肆一迴了,如今這大明的天下,看似牢牢掌握在天子手中,但在下以為,社稷為重君為輕。”


    “天子看似高不可攀,但終究是大明百姓擁護,若是天子真的愛民,把土地還給百姓,讓他們有所耕,有所吃,也能靠著土地有所穿。”


    “楚王,在下聽說你的武昌城裏,農民都擁有土地,十分佩服,若是整個大明都效仿楚王所為,恐怕天下也不會有如此多的流民,更不會饑荒成片。”


    從於謙嘴裏聽到誇獎的話,朱慕辰頗為自豪,臉上帶著笑意,“那恐怕還得幾年的時間,不僅僅是把耕田還給百姓,眾多藩王對百姓的賦稅,不會因為耕田而改變,還需讓眾位藩王,讓出至高無上的位置,真心為百姓考慮,再者洋人的玩意在大明奇貨可居,我們大明也可以拿稀奇之物賺洋人的錢,早洋人幾百年,不僅可以平北方,也可安國內。”


    荷花池裏的於謙打了個噴嚏,抱著荷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楚王果然是眾多藩王裏的人才,在下實在是佩服。”


    也許是喝了二兩澄遇釀,於謙有些興致上頭,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趴到了地上,不顧衣服有多髒,抬頭看著朱慕辰,伸出手,“在下想和楚王成為摯友,天下之大,再也找不到像楚王如此的知心之士。”


    “本王也頗為欣賞你,既然於禦史不嫌棄,願意交本王這個朋友,那本王自當真心相待!”朱慕辰與他雙掌相擊,兩人相視一笑。


    於謙又打了個噴嚏,朱慕辰看他衣衫全濕,讓阿吉帶著他先去洗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


    等到於謙再出來之時,他的酒葫蘆裏,已經灌滿了澄遇釀,一身白色的書生衣,帶上了灑脫之氣。


    就在這時,忽然兩位嬪妃帶著小郡主過來,安平郡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紫悠小心翼翼,“王爺,妾身知道你在談事,但是安平每次到這個時間點,總是要來見你,妾身也沒辦法!”


    不光是安平郡主,這會就連安遠郡主也哭開了,兩個小孩張開了雙手,就是要朱慕辰抱。


    朱慕辰一臉笑意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女兒,到他懷裏,兩位郡主奇跡般的不哭鬧了,笑嗬嗬的,抓著他的衣領玩!


    看兩個小孩著實好看的很,於謙也滿眼羨慕,“王爺真是好福氣,如此漂亮的一對女兒,跟雙胞胎似的。”


    朱慕辰在大明見了許多男人,但他們都重男輕女,唯獨見到於謙誇他兩個女兒漂亮,心中的好感更甚,“兩位小郡主得了皇上賜號,如今已經三月有餘,本王捧在掌心,始終想不到什麽好名字配得兩位小郡主,不如由你這個大才子,為兩位小郡主取名,不知於兄願意否?”


    能為兩位小郡主取名,那是於謙的福氣,誠惶誠恐,“楚王真是抬舉在下了,但在下就是個不要臉皮之人,看兩位小郡主甚是讓人喜歡,那在下就真起了。”


    看向兩位小郡主,隻見長女安遠郡主,長相頗為秀氣,眼睛如同月光一般清潤,看過來讓人心生歡喜,於謙道:“此女就叫朱瑾萱,以玉為潤,取為瑾,願此女日後,冰清玉潔;取為萱,希望她如同萱草一般,可以自由爛漫,不受身份約束,做自己想做之事。”


    朱慕辰嘴中琢磨著名字,點了點頭,小曼微微浮身,“多謝!”


    次女安平郡主,長相多隨朱慕辰,尤其是一雙眉,更是飛揚,不似安遠郡主那麽活潑,英氣十足,於謙轉了一圈,“在下認為安平郡主,不如就叫朱鳳煊,英氣十足隨父,鳳自古以來有母儀天下之兆,長相能壓得住名字;取煊,希望她長大以後,能隨她父王一般,榮耀加身,足夠耀眼。”


    紫悠被嚇了一跳,她不過是丫鬟出身,女兒居然有母儀天下之勢,“先生……我隻希望她這一生順順遂遂的。”


    皇家挑媳婦,也挑出身,雖然王爺高貴,但自己不過就是個嬪妃罷了,終究拉了女兒後腿。


    朱慕辰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倆先退下,“兩位嬪妃所言,於禦史不必放在心上,你的名字,本王甚是喜歡,不過是個名字而已,又不會是真的母儀天下,反正有本王坐鎮,誰也欺負不得我女兒!”


    倆人又談了一會,於謙明日還要領官,朱慕辰也就不多留他了,讓他有時間可以多到府上轉轉。


    等到人走了以後,尚紫悠還有些擔心,“王爺,妾身能跟了你是福氣,但是安平郡主……”


    “不用多想了,你也是讀過書的人,不過就是一個鳳字而已,不應是母儀天下就能定義的,鳳凰之態,睥睨天下,即使不做宮中妃,女兒也是楚王府的寶貝,誰能欺負了去?”


    被朱慕辰一寬慰,尚紫悠開心了許多,心裏就像是被蜜灌了,王爺也是真心疼愛女兒的,名字取得可真好。


    開科取士後,這幾日凡是上了榜的學子,已經領了職位,太孫殿下朱瞻基聽說,楚王府的兩位小郡主的名字都是於謙給起的,專門去了朱慕辰府上,見到朱慕辰後,從身後的隨從接過幾套精致的小衣裳鞋子,還有一些金銀小首飾,笑著道:“那日你搬府邸之時,本殿太過匆忙,還沒有恭賀你誕下兩位小郡主,恰逢過年之時,饑荒開鬧,也沒為兩位小郡主過百歲,這些小禮物是我的一點心意,這幾套小衣裳和鞋子織造司做了半月有餘,楚王莫要嫌棄。”


    朱慕辰一左一右拿著兩雙鞋,虎頭鞋煞是可愛,用金線勾勒而成,紅色鑲嵌其中,特別貴氣,“謝太孫殿下,兩位小郡主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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