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好菠蘿皮,等待發酵的時間約半小時,老師一一檢討每位學員的步驟有無缺失,多出來的時間就讓學員休息或交流。


    想當然耳,不少婆婆媽媽,太太小姐,對稀有的男性學員充滿好奇心與熱情,尤其這位男學員有著不輸雜誌模特兒的臉孔和運動員般的身材。


    「原來你會美式足球?這運動真的很熱血……」


    哪種運動不熱血?呿,紫江才不想跟著當母孔雀之一,默默在一旁翻自己帶來的雜誌,耳朵卻不時拉得尖尖的。


    「我有聽過你念的高中,你們的球隊真的很有名,原來你就是他們的前鋒,你想打職業賽嗎?」


    那種一群男人對著一顆橄欖果似的球撞來撞去、玩疊疊樂的比賽,蠢死了!果然很適合他這種肌肉發達的家夥!紫江用力翻開下一頁。


    季天朗走過來,手臂擱在她身旁的桌上,「幹嘛一個人躲起來搞自閉?」


    「我在看書,難不成每個不包圍你的女人都是搞自閉?」


    季天朗看著她用心研究了許久的那一頁,臉色怪異又有些忍俊不住,「性愛技巧一百招?」他的大掌又貼上她發頂,「小妹妹,你看這個太早了吧?」她想用在誰身上?季天朗眯起眼。


    紫江迴過神來,瞪著雜誌上聳動的標題,原本想裝作是他太大驚小怪,但從耳根到脖子紅透的笑臉卻泄露了她的窘迫。


    女性時尚雜誌的內容果然五花八門啊……


    「要你管。」她翻開下一頁。


    「我當然要管。」季天朗傾向她,手臂與她的貼著,「你的刑期還沒結束,還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他搶過雜誌,「你想學的話哥哥我可以教你。」他故意笑得一臉淫邪變態,臉幾乎貼著她,好像在講悄悄話。


    「se情狂。」


    「你看這個就不色?雙重標準。」


    每次被這家夥笑是色女,紫江就覺得很嘔,偏偏又辭窮。


    「你們認識啊?」一些學員見紫江和季天朗聊得起勁,也一個個靠過來。雖然這一班才上第二堂課,但有些人上過前一期的甜點班,所以紫江算是班上的名人了,畢竟成績永遠倒數第一,成果總是可怕得讓人不想下肚,某方麵來說也是讓人印象深刻。


    「她是我的鄰居,就是她介紹我來的。」季天朗依舊很自然的一手搭在紫江肩上。


    呃……該不會又是一個廚藝白癡吧?聽到這句話的眾人心裏如是想,總覺得好像有一雙雙烏鴉自頭頂飛過。


    麵包差不多都發酵好了,漲成兩倍大,準備進烤爐。


    進烤爐前塗蛋液,紫江比較喜歡這項工作,好像在麵包上畫畫那樣專注。季天朗在一旁看了都覺得好笑。


    烤爐的時間設定大約十分鍾,這段空檔老師開始講下一堂課要做什麽,紫江則一邊準備漂亮的小袋子好承裝出爐的麵包。


    季天朗耳朵聽著老師的講解,雙眼卻盯著紫江開心地剪紙花,做蝴蝶結,準備等一下要放麵包的小袋子。


    他真的有種被她打敗的感覺,原來她把心思都花在這上麵了,現在想想,過去幾次她那些點心的包裝都特別精致漂亮,但漂亮的包裝畢竟改變不了內容物的口感與賣相,或許該建議她下次該用不透明的包裝材料?


    季天朗單手支頰,「小女奴,也幫我的麵包做幾個袋子吧。」


    紫江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嘟著嘴又拿起幾個袋子開始剪花邊,他在一旁看了都莞爾。


    麵包終於出爐了,季天朗這才發現,原來廚藝很差的紫江,其實也是期待著自己的成果的,他忍不住想,真不知道過去她一次次發現自己做出那麽恐怖的東西來,會不會很失望?這樣一想,他前天晚上在pub確實是過分了點。


    破天荒的,連老師都覺得驚訝了——這位老師也是前一期教紫江甜點的烹飪老師,所以很清楚紫江的輝煌戰果。這迴紫江的菠蘿麵包沒有變得太可怕,頂多菠蘿皮麵粉太多,皮非常的硬,裂痕相當「豪邁」,她的麵包小小的,烤的時間卻長了點,裂開的部位看了有點像幹裂的大峽穀……以她過去的記錄來說,已經算有美感了。


    幾名上一期同班的學員忍不住為她鼓掌,紫江難得開心地將麵包裝進美美的小袋子裏,其中一個卻立刻被季天朗劫走了。


    「幹嘛?」紫江跳腳,難得她終於沒有做出失敗品,想拿迴家多擺幾天留念耶!而且這次因為材料被他分去一大半,她隻做了四個小麵包。


    紫江的小麵包,季天朗一口就塞進一個,他很仔細地品味半天,才點點頭,「有點甜的菠蘿『餅幹』,還不錯。」


    被他誇獎,一點成就感也沒有。


    「你不怕又拉肚子?」紫江悶悶地問道,總覺得自己不可能做出能吃的東西來,雖然這次外表還可以,但說不定吃了還是會拉肚子。


    「那你的刑期就再延長。」他壞心地迴道。拿了自己做的麵包——跟紫江的比起來,無論色澤或形狀,都可以擺在櫥窗展示了——撕下一小塊給紫江,紫江原想伸手接,他卻直接喂進她嘴裏。


    「怎麽樣?」他接著也咬了一口。


    紫江瞪著他,慢慢咀嚼嘴裏鬆脆適中、齒頰留香的菠蘿,麵包本身還有一股奶香,「你作弊!」他一定是偷拿老師做的當成自己的成品。


    季天朗做的麵包分量就大上許多,肚子有點餓的他又撕了一塊喂給她,剩下的全塞進自己嘴裏。


    「小女奴,有點風度好嗎?」


    「味蕾異於常人的人,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口味的麵包?」像她那麽挑嘴,做出來的卻不能吃,這還有天理嗎?


    「這種口味的麵包是什麽口味的麵包?非常好吃的口味?」他收著桌上的材料,「我的味蕾沒有異於常人,而是食物本身隻要沒有毒,我都會把它們吃完,這是好習慣,花多少錢是我的事,但資源應該是全地球共有的,我如果不吃就不會去拿,拿了就要吃幹淨。」


    第一次遇到她那天,他確實有點感冒,後來他發現,不知道什麽原因,他一看到紫江這小丫頭,就覺得肚子餓。


    很莫名其妙,剛開始以為是以為遇到她時碰巧都是他的吃飯時間,不過最近他發現,隻要看著她,他就有種……呃,口水泛濫的感覺,胸腹升起一股奇妙的騷動。


    季天朗把自己做的麵包分了一半給紫江,下課後他帶紫江去吃前幾天亂逛時發現的日式料理。


    紫江這才想到,她好像每天的晚餐都是他請客,而且在他家她能忙的事越來越少了,有時根本隻是陪他一起看dvd。


    說到dvd……


    「這次的課上完,我應該就不會再找烹飪課了。」


    「想開了?」


    紫江沒說什麽,但季天朗可以感覺到,小丫頭對於不能繼續外婆的餐館,還是耿耿於懷。


    八月到了尾聲,紫江迴台灣的日子近了。


    季天朗沒說什麽,照常地「奴役」她,紫江的外婆從加拿大迴來後,原本紫江每天下午三點到隔壁報到,變成季天朗一大早到紫江外婆家。紫江真懷疑季天朗會什麽妖術,她以為所謂「師奶殺手」都是斯文小生型的不是嗎?為什麽這痞子在長輩麵前還是那麽吃香?他所謂的乖寶寶偽裝,也不過就是改換上襯衫、戴上眼鏡而已,外婆第一天迴西雅圖時,他上前幫忙提行李,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外婆」、「外婆」地喊得好不親熱,當天外婆不隻留他下來吃晚餐,一聽說他現在一個人住,還邀他以後早上都到他們家吃早餐。


    於是每天一大早,季天朗會出現在她家廚房,當外婆的幫手——好吧,就這點來說,如果她是外婆,也會忍不住一邊叨念貪睡的外孫女,一邊給季天朗的盤子裏加菜吧。


    吃完早餐,外婆就任季天朗將她光明正大地綁走了。要迴台灣的前幾天他們常往戶外跑。


    不同於那些愛開著跑車到處拉風的世家公子哥兒,季天朗在美國境內開著到處旅行的是nissan的休旅車——目前送修中,車上放了他的自行車——或者每到一個城市時就利用當地的大眾運輸工具。那幾天他們搭著公車上山下海的跑,季天朗從不趕路與趕時間,兩人悠閑散步般的足跡遍布了半個西雅圖。


    「小女奴。」


    「是。」現在紫江會配合他了,雖然也隻是做做樣子,配合得有一搭沒一搭。反正再過幾天她就迴台灣了,到時可沒人像她一樣這麽任他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嗬嗬……


    「到台灣以後,每天寫一封信跟我報告。」


    「啊?」


    兩人置身緊臨艾略特灣的公園,懶洋洋的坐在草地上休息,廣袤的湛藍港灣盡收眼底,如果不是遊人如織,紫江真想直接躺在草地上睡午覺。


    「你該不會以為迴台灣之後,你的刑期就結束了吧。」季天朗真的躺了下來,雙手枕在頭下,一派悠閑。


    他說對了,但紫江才不會承認,「這跟每天寫信跟你報告有什麽關係?」


    季天朗像看笨蛋似的看了她一眼,「奴隸當然要定期向主人報告她的行蹤,這是常識!」


    拜托,這算哪門子常識?但她孬種的沒敢吐槽,隻好虛以委蛇。


    「我盡量……」如果忘了寫,他能衝到台灣找她算賬不成?哈哈!


    季天朗側過身子,單手支著頭,看著學他躺下來的紫江。她個兒小不隆咚,每次由他的角度看過去,就會看見她的發旋和巫毒娃娃發飾……


    他突然想到她的品味不是骷髏、南瓜人,就是巫毒娃娃,跟她專做殺人點心還真是相配。那雙長長的睫毛每次扇啊扇,不是在心裏對他敢怒不敢言,就是又神遊天外,讓他更想對她惡作劇。


    瞧,她又不知道恍神到哪裏去了。季天朗笑著拿起剛才脫下放在一旁的薄外套往縮起身子的紫江頭上蓋,引來她的抗議聲,抓住他的外套蒙頭卷起想滾到一旁不讓他騷擾,卻被季天朗一把往後拖到他懷裏,以四肢牢牢困住。


    她半天沒有掙紮,季天朗覺得奇怪,拉開外套,見小丫頭脖子以上一片通紅。他們貼得太緊,至少不是普通朋友該有的距離,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彼此的心跳甚至能夠相互唿應,屬於他與她的氣味,相互交融,並且挑逗對方的感官……


    他知道不該輕易招惹,卻還是忍不住為小丫頭終於有一點點開竅而竊喜,雖然什麽都還沒有發生,但至少她因為這份親密臉紅了。隻是季天朗的竊喜還不到想占有、想緊緊抓住的程度,他一向自由落拓慣了,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自然也沒有特別想得到過什麽。


    「欸,帶我去你外婆的餐館吧。」突然想到,這幾天都是他拉著紫江,逕自決定行程,也許這丫頭會想在離開西雅圖前再到外婆的餐館看看。


    紫江有些訝異,但沒說什麽,這迴由她在前頭帶路,看得出她的腳步是期待的。


    他們轉了兩次公車,來到運河與公園間的小市集,已經停業許久的福爾摩沙就藏在巷弄裏,一棟顯眼的紅樓建築,門庭前的桌椅和花圃依然被細心照料著,顯然它曾經受到許多人的喜愛,至今依然被珍視著。


    「要進去看看嗎?」紫江問。


    「當然。」他對這個地方有好奇,但更在意的是紫江那些細微的反應。


    這兒確實有許多她兒時最美好的迴憶,她站到吧台裏找咖啡壺替兩人煮咖啡的模樣,就好像迴到家裏一樣。


    古樸的木質吧台旁是一道有著紅銅山茶雕刻扶手的迴旋梯,在轉角則有一架白色鋼琴,每天早上紫江外婆說的那些故事裏,常會聽到關於紫江,關於那架鋼琴,關於紫江外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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