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


    東廊溝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雨勢忽大忽小,卻也恰好在破曉時分把兩場大火給澆滅了。


    像造化弄人,雨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燒的黑黑的殘垣斷壁上,木炭遇到雨水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極了命運不濟的嘲笑聲。


    “喔喔喔……”


    村裏的公雞叫了起來。


    大雨慢慢變成了小雨,屋簷上也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著水滴,天還是陰沉沉的,即便天已經亮了,屋內還是要點蠟燭,否則根本看不見東西。


    一間不大不小的院子,暫時住了七個人。


    昨晚,就在蘇汐雲暈死過去之際,丁桓把秦淮生和小月月從火場裏救了出來。


    幸好丁桓用打濕了的毛巾把月月包了起來,又緊緊的護在懷裏,所以孩子連根頭發絲都沒掉。


    倒是兩個大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不過也都是皮外傷而已。


    丁桓原本是要趕去雞舍救火的,誰知他剛出門,迎麵就撞到了從西邊匆匆跑過來的狗彪,狗彪神色慌張,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自己撞到的人是誰,張嘴後大喊:“不得了了,秦家也著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吧!”


    果然,村子西邊的天空也冒出了一團團的濃煙。


    一晚上發生了兩場火災,丁桓沒來得及多想,他甩開步子就跑去秦家救火了。


    如今平靜下來細細想想,當時的狗彪甚是奇怪。


    他是村南頭的,三更半夜的,為什麽會從西邊跑過來?難道他與這兩起失火案有關?


    丁桓站在窗邊,望著滴滴答答的雨點愣愣的出神。


    這時,門簾輕動,丁瑤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哥哥,藥已經熬好了,蓮兒姐姐沒在嗎?這藥要趁熱喝才行。”


    “她在裏屋照顧蘇姨。”


    丁桓雙手把藥接過來,柔聲對丁瑤說:“昨晚你被驚醒之後就沒睡覺,現在快去休息一下吧,村裏有村醫,你實在沒必要做這些,身子要緊。”


    “沒關係,蘇姨對我們很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丁瑤輕輕笑著。


    她從小就體質不佳,從來不敢熬夜,這次不僅一晚沒睡,還費神給蘇汐雲把了脈,她說蘇汐雲沒有其他毛病,隻是年紀大了,一時急火攻心暈倒的,然後還寫了一個方子讓秦淮生去抓藥。


    她的醫術是天賦異稟,殊不知,她每費心給別人看一次病,都要休息好久好久。


    秦蓮兒從裏屋出來,丁瑤趕緊問:“蘇姨可是醒了?”


    “沒有,還是老樣子。”


    秦蓮兒愁眉不展,低頭看見了丁桓手上的湯藥,知道是丁瑤煎的,再看看那張慘白的小臉,頓時心生愧疚:“真是太感謝你們了,不僅要借住在你們家,還要麻煩妹妹幫我們煎藥……”


    丁瑤連連擺手:“真的沒關係,隻要蘇姨醒過來就好。”


    丁桓什麽也沒說,他知道此刻不管用什麽語言安慰秦蓮兒都沒有用,隻要蘇汐雲醒過來,一切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他把湯藥交給她,說:“這藥需要趁熱喝,喝完之後再給蘇姨喂一勺水,靜待三個時辰蘇姨便可醒過來。”


    “真的嗎?”秦蓮兒聽見丁桓的語氣這般篤定,狐疑的問。


    丁桓挑了挑眉:“我既說得出來,就一定是真的。”


    “好,我現在就去喂藥。”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秦蓮兒已經默默地把丁桓當成了精神支柱,無論是賣茶葉蛋,還是什麽其他重要的活兒需要她獨立完成,隻要丁桓在身邊,她便安心許多。


    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下了一整天,臨近傍晚的時候,蘇汐雲終於醒了過來,秦蓮兒特地算了算,真如同丁桓所說三個時辰左右會醒過來。


    “娘,您終於醒了,我們都急死了!”


    秦蓮兒倒了一杯水遞給蘇汐雲,蘇汐雲靠在炕頭上,把水杯接了過來。


    “我沒事……你們怎麽樣?丁桓,你沒受傷吧?”


    她對丁桓救人之事毫不知情,緊張的詢問情況。


    丁桓站在秦蓮兒身後,迴道:“蘇姨,我很好,你不用擔心,秦大哥也沒事,他給您抓藥去了,您若是不放心,等秦大哥迴來您大可看看,便能安心了。”


    蘇汐雲見小月月也有力氣又吵又鬧的,何香雖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狀態,但好在全家人一個也沒少,她點點頭,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唉……


    她輕歎一口氣,不管這副身體裏住著幾個幾歲的靈魂,縱使神井水日夜喝著,上了年紀就是上了年紀,不服老是不行了。


    一家人吃過晚飯,聚在一起討論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何香給蘇汐雲煎藥去了,秦家兄妹倆在屋裏商量對策,就像他們上一次被趕出東廊溝時的狀態一樣,各說各的,誰也不服誰。


    丁桓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雖然他知道自己是個外人,但真的不想看他們走彎路,於是說:“依我看,大家可以先暫時住在我家,然後盡力找出失火的原因,等失火原因解決掉之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也好,那咱們也能沉得住氣了。”


    秦淮生最擔心的問題就是沒有地方吃飯睡覺,看見丁桓如此主動,他正好借坡下驢,堂而皇之的答應了下來。


    秦蓮兒對她大哥再了解不過了,但眼下也隻能住在丁家,最好趁她娘恢複身體的這段時間把縱火之人找出來。


    關於失火這一點,她跟丁桓是同樣的想法。


    “蓮兒,你進來,我有事跟你說。”蘇汐雲隔著門在裏屋叫秦蓮兒。


    “好,我馬上來。”


    秦蓮兒正要進去,何香正好把煎好的藥端了進來,秦蓮兒順手端著藥湯走了進去。


    這藥喝的蘇汐雲舌頭根子發苦,一碗湯藥下肚,哭的她忍不住幹嘔。


    “娘,您吃塊糖壓壓苦吧。”


    秦蓮兒往蘇汐雲嘴裏塞了一塊冰糖,然後就坐在床邊,垂頭喪氣的不說話。


    蘇汐雲知道蓮兒是在擔心自己,也心疼被燒毀的雞舍和院子,但她還是安慰她說,隻要他們一家人全都平平安安的,他們就可以隨時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幹嘛要這麽沮喪呢?


    聽見蘇汐雲的安慰,秦蓮兒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明明就是有人故意放火,他們肯定是趁大哥不在雞舍的時候故意放的火!娘,我們一定要把放火的人揪出來,讓他坐牢,讓他賠命!”


    秦蓮兒惡狠狠的說著,覺得不過癮,還錘了好幾下桌子。


    蘇汐雲搖搖頭笑笑:“越說越不成樣子,又沒出人命,賠誰的命?”


    “那些雞啊!不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嗎!”


    “你呀,就會過嘴癮。”


    蘇汐雲安撫著秦蓮兒,輕聲說:“我當然知道是有人故意縱火的,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主要是我們沒有證據,即便雞舍和咱們家院子周邊有什麽腳印手印之類的印記,也都被這場大雨給衝刷幹淨了,但有了損失又不能坐以待斃,所以隻能先去報官,然後等消息。”


    說到證據,秦蓮兒忽然想起來了。


    那天她半夜偷跑出來找丁桓時,遇到了鬼鬼祟祟的小磊子和狗彪。


    她隱約記得,當時狗彪說什麽火折子……放火……


    難道!


    秦蓮兒眼睛一亮,難道是他們幹的?!


    “娘,是不是咱們找到證據,就可以把放火的人抓進大牢?”她問。


    蘇汐雲點點頭:“那是當然,不僅會坐牢,他們還要賠償我們的損失。”


    雞舍和院子不能平白被燒。


    “好,我知道了……”


    秦蓮兒暗暗咬著牙。


    她一定要把縱火之人繩之以法!


    給蘇汐雲整理了一下被子,她說:“娘,您先睡吧,咱們這幾天先住在這裏,等縱火之人找到了,咱們就迴家。”


    “不行,我叫你進來就是要跟你說這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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