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巔峰繼續道:“咱們烏氏縣,雖然是秦國的下屬郡縣之一,可實際上,從縣令、縣丞、縣尉到底下的小官,那都是烏家的人。”


    “在烏氏縣境內,咱們隻知有烏氏倮,乃不知有秦國。”


    “每年的稅收,除卻交給秦國朝廷一份,同時還要交一份給他們烏家,所以烏氏縣百姓的生活很苦。”


    黃賀有些奇怪,問道:“既然這樣苦,為何不遷移到別的郡縣?他烏家在烏氏縣牛逼,難不成還能一手遮天?這天下始終是秦國的天下。”


    楊巔峰歎了口氣,這已經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仿佛所有的倒黴事,都在這一天發生了。


    “說起來容易,可秦國的戶籍製度森嚴,隨意遷徙,非但周圍的郡縣不會接納,還會將你定為流民,所以沒人敢跑啊。”


    流民,在任何朝代,都是不受待見的。


    古代的將領就喜歡殺流民,因為可以殺良冒功。


    沒有戶籍的人,在法律上,並不受到保護,跟奴隸也沒有什麽區別。


    而且秦朝的律法極嚴,若官府發現流民,輕則充為隸臣妾,重則發配邊疆,服徭役、兵役。


    而且秦朝有“連坐”,一人犯罪,全族都要被株連。


    劉邦的手下大將彭越,就是出身於巨野澤的大盜。


    按照秦律,他的宗族都要受到株連,所以宗族少年百餘人都“往從彭越”。


    黃賀對於秦朝的律法還不是很適應。


    究其原因,是他穿越的地點很奇妙。


    驪山,刑徒。


    那可是整個秦國流民聚集最多的地方。


    在驪山,沒有法律,隻有最原始的勞作。


    黃賀現在都在慶幸,當初降臨驪山的時候,沒有人把自己給舉報了,然後驪山的監工一來,自己穿越的命運便到此結束。


    或許正是因為驪山的刑徒,黃賀才有了發展的資本。


    黃賀甚至都在想,如果當時是自己振臂高唿,會不會也跟陳勝、吳廣一樣,來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黃賀搖了搖頭,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


    自己本來隻想小打小鬧,沒想到搞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這就是一個人說的那樣,有些時候,不是個人要往前走,而是身邊的人推著你往前走。


    這就是大勢所趨。


    曆史上,許多人的成功,其實是偶然。


    真正能成大事,坐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的,很大的成分是運氣。


    俗話說,天命所歸。


    一些小事,或許可以用計謀來搞定。


    可真到了關係國運的層麵,個人的努力,比起天道,那真是微乎其微。


    黃賀如果當時候落盡鹹陽城,估計第一件事就是被當作流民抓起來,然後發配去阿房宮當苦力,他的那輛武陵神車,也會成為秦始皇的一件收藏品。


    黃賀頓時對這個六盤山老龍潭有了一些興趣。


    “你就這麽確定,麻匪一定會來這裏?”


    楊巔峰愁眉苦臉的,“那必須的,麻匪那幫子,是無本買賣,而且不事生產,咱們周圍鄉裏不給他們吃的,他們就得餓死。”


    “錢家本來有些存糧,按月交租,現在被你一把火燒了,這交租的沒了,麻匪就得從我們身上撈油水。”


    “他們撈油水我不怕,就怕他們殺雞取卵,來個一鍋端啊。”


    楊巔峰也是倒黴。


    本來錢文良活著的時候,就欺負他,現在錢文良死了,麻匪還要繼續欺負他。


    如果不是出走沒活路,他早就帶著老婆孩子跑了。


    可是他能跑,他父母跑不動了。


    楊巔峰還有個七十多歲的老爹和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母。


    古人說,百善孝為先。


    如果楊巔峰把老爹、老媽扔了,都不用官府出手,本鄉裏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在秦朝,兒子忤逆父母,父母是可以直接打殺的。


    而且父親打死兒子,是沒有法律責任的。


    黃賀了解了楊巔峰的無奈,他拍拍楊巔峰的肩膀道:“楊田典,節哀順變,麻匪之患,非一日之寒,解鈴還須係鈴人。”


    黃賀走了,留下楊巔峰,倚門而立。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黃賀轉過頭,看到一臉幽怨的楊巔峰,心裏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這首詩。


    東大裏麵積不大,可內裏的房屋錯落有致,而且布置的極為規整,可見楊巔峰的父親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其實黃賀也想幫助楊巔峰,可惜他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


    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古代不比現代,既沒有手機,也沒有電台,連電腦也沒有。


    他聯係不上驪山。


    估計此時英布、項羽他們已經返迴驪山了。


    驪山沒了自己,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


    更著急的是將閭一夥人,正摩拳擦掌的,準備對付驪山。


    北地三十萬大軍,已經在鹹陽附近集結,不日將對驪山發動攻擊。


    這個時候,群龍無首,遲則生變。


    他想立即趕迴驪山,可是沒有向導,讓他孤身上路,一個人穿越將近1000公裏的路程,純屬癡人說夢。


    傍晚。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蘇合香家旁邊,有一棵老樹,老樹上麵盤繞著粗如兒臂的枯藤,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蹲在樹枝上,蹲的累了,就張嘴叫一聲。


    咕嘎——咕嘎——咕嘎——


    蘇合香心煩意亂,撿起一塊小石子丟了過去。


    烏鴉被石子驚的飛起,撲棱棱的隱入遠處山林。


    蘇合香重新坐迴門前的石頭上,百無聊賴的望著天邊的雲彩。


    直到看見黃賀那高大的身影,蘇合香的臉上才露出一抹微笑。


    這一笑,原本暗淡的天色,似乎都亮堂了許多。


    “黃大哥,你可迴來了。”蘇合香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黃賀握住了蘇合香的小手,冰涼涼的,很是清爽。


    一般沒結過婚的女孩子,手腳會冰涼。


    而結過婚的女人,就會像小火爐一般溫暖。


    當然了,這都是黃賀的無稽之談。


    黃賀看了眼蘇合香消瘦的臉頰,問道:“是不是沒有吃飯?”


    蘇合香搖了搖頭,“我一直惦記著黃大哥,你沒迴來,我吃不下去。”


    蘇合香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麵的確為黃賀擔心,另一方麵,是家裏沒米下鍋。


    今年北地大旱,地裏的糧食收成不好,蘇合香家中本來是有些餘糧的。


    可是烏氏縣的賦稅太重,不但朝廷要收一份,烏氏倮也要收一份,還有六盤山的麻匪,也來分一杯羹。


    錢文良可不管那麽多。


    這麽多大佬等著吃飯,他就派人挨家挨戶的收糧食。


    蘇合香家也不例外,因為沒有繳足糧食,就被錢文豹帶著幾個人,強行扒了糧食。


    即便如此,蘇合香家的糧食也沒有繳足。


    錢文豹幾個人一合計,就將蘇合香擄走,算作未交足的糧食。


    如果不是黃賀,此刻的蘇合香,已成了錢文良的玩物。


    是生是死,還真不一定。


    “正好我也沒吃,咱們今天吃點別的。”黃賀雞賊的笑了笑,然後從背後掏出了一隻雞。


    別想歪了,真的是一隻雞,而不是一根。


    蘇合香瞪大了眼睛,“這是哪來的?”


    黃賀沒解釋,反正說出來也不太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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