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久居高位之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馮去疾能坐到大秦右丞相的位置,確實是有幾把刷子。


    趙高被堵得啞口無言,舉目望去,朝中大臣盡是右丞相馮去疾的人。


    唯一的一個盟友李斯,正低著頭畫圈圈。


    趙高:這個完蛋玩意兒,改詔書的時候說的好好地,現在事到臨頭,成縮頭烏龜了!


    正在生氣,趙高突然看見躲在人群後麵的黃賀。


    踏馬的正在嗑瓜子。


    趙高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累死累活的在前麵跟右丞相掐架,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的嗑瓜子。


    他的心理極度不平衡。


    “要說做生意、賣家具這件事,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趙高眼珠一轉道。


    馮去疾瞥了他一眼,“那誰有資格?”


    “他!”


    眾人順著趙高的手指望去,正好看到了坐在人群後邊的黃賀。


    嗯?


    這人是誰?


    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馮囂亭、周青臣等人卻皺緊了眉頭,別人不認識黃賀,他們可是記得清楚。


    馮去疾不認識黃賀,問道:“這人是誰?怎麽混進來的?難道忘了當年荊軻的事情了?”


    少府章邯趕緊出來解釋道:“好叫丞相知道,這位就是最近聞名鹹陽的方外之士——黃賀,黃大仙。”


    是他!


    這段時間,鹹陽城裏來了個唿風喚雨的黃大仙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鹹陽城。


    家具銷售、糧食買賣。


    衣食住行,黃賀的買賣就占了兩樣。


    更不用說黃賀的家具上麵還自帶商標,讓人很容易就能記住。


    可以說鹹陽城裏,除了秦始皇嬴政,就數黃賀的名氣最大。


    現在許多官員的家裏,都擺著一套貼著黃賀商標的家具。


    但是他們挺說這個黃大仙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到現在,他們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也隻是聽說過黃賀的名字,並沒有見過他的真人。


    隻是眼前的這個黃大仙,年輕的有些過分了。


    黃賀正坐在小板凳上嗑著瓜子,看著戲,卻沒想到趙高一句話,就把朝堂上的注意力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黃賀:趙高,沃日你八輩祖宗!


    黃賀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有身份的人盯著,感覺壓力山大,情不自禁的打了聲招唿:“嗨!”


    馮去疾眉頭緊鎖。


    這個名叫黃賀的青年人,舉止輕浮,而且看起來平平無奇,除了人長得高、形容俊朗、皮膚白皙以外,根本沒有其他亮點。


    “你就是黃賀?”


    身為百官之首,這個朝堂上也隻有馮去疾有發言權。


    黃賀點點頭道:“正是本仙。”


    馮去疾看著黃賀一身奇裝異服,跟自己說話也不用敬語,心中對黃賀的觀感瞬間降到了冰點。


    “汝有何官職,也配登堂入室,來人呐,給我叉下去,聽從發落!”


    黃賀懵了。


    我踏馬什麽都沒幹,就要把我綁了?


    還有天理嗎?還有法律嗎?


    在他身後的站著的英布,看到殿外進來兩個力士,就要伸手去抓黃賀,正待出手。


    黃賀給了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隨即一聲大笑:“哈哈哈——”


    進來的兩個力士被黃賀的大笑給鎮住了,僵在原地。


    “你問我有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裏?”黃賀從角落裏走出,先跟胡亥打了個招唿。


    胡亥神情激動。


    他手裏的那台便攜式數碼相機電池用光了,正打算去驪山一趟,沒想到黃賀就過來了。


    但是看到黃賀被右丞相刁難,胡亥心中不喜,就像出言幫黃賀解圍。


    黃賀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轉頭看向馮去疾:“這位老伯是?”


    馮去疾今年五十又六,古人生活條件一般,所以跟六十多歲差不多。


    黃賀叫他老伯倒也說得過去。


    馮囂亭跳了出來,冷聲道:“這是大秦右丞相,你一區區士伍,也敢問我爹名諱!”


    黃賀故作不知,驚訝道:“原來是你爹?我說馮丞相,你這怎麽管教兒子的,我跟你說話,哪裏輪到的他插嘴?”


    黃賀現在是噴神附體,誰敢惹他,他就噴誰。


    因為他有這個底氣。


    馮囂亭被噎了個半死,肺都要氣炸了,“黃賀,你不過是一鄉間野人,既無功名,亦非官身,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但是你在這朝堂之上,大放厥詞。”


    “公然對當朝右丞相不敬,我身為郎官,執掌護衛,有權保護諸位大人的安全。”


    “快快與我拿下此僚!”


    趙高見黃賀居然跟馮去疾父子掐起來,心中升起一股奸計得逞的快感。


    如果能夠借丞相父子之手,除去黃賀這個隱患,自然是他樂意看到的。


    說實話,弟弟趙成昨天找到他,讓他幫黃賀在今天的朝堂上安排一個席位。


    他本來是不同意的。


    但是他隻有這一個弟弟,再加上今天是宣布秦皇遺詔的重大日子,趙高也就同意了趙成的請求。


    胡亥卻看的心急如焚。


    他小聲道:“趙高,快點製止馮去疾他們,如果傷了黃大仙,我拿你是問。”


    “殿下,少安毋躁,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不能出任何紕漏,咱們犯不著為了一個黃賀就把右丞相父子給得罪了。”


    “您能否登基成功,還需要左右丞相的大力支持呢。”


    趙高這話純屬欺負胡亥不懂事。


    秦朝經過秦始皇幾十年的經營,早就形成了皇權至上的局麵。


    眼下隻要趙高將偽造的詔書拿出來,胡亥登上皇位,就是板上釘釘,絕對沒有人敢質疑。


    趙高:詔書在我手裏,我就是不拿出來,就是玩!


    那兩個力士本來就攝於黃賀的淫威,沒敢動手。


    他們聽說過黃賀的大名,甚至還半夜跑去黃大仙商行排過隊,買過大米、白麵。


    在他們的心裏,黃賀就是那種深藏不漏的大能。


    外界都傳說黃賀是什麽上清靈寶天尊的大弟子,甚至還能唿風喚雨,移山倒海。


    黃賀看著兩個顫顫巍巍,踟躕不前的力士,笑道:“你們不要害怕,也不必聽從那個馮囂亭滿嘴噴糞,我剛剛看過了,他印堂發黑,頭頂有黑氣籠罩,三日之內,必定有血光之災。”


    嘩——


    黃賀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馮囂亭。


    人的名,樹的影。


    甭管馮去疾父子如何詆毀黃賀,黃賀在鹹陽城的名頭總歸是打出來了。


    現在馮囂亭被黃賀斷言三日之內,有血光之災,眾人看他的眼光都變了。


    別說現在是神鬼參半的大秦,就是擱在21世紀,突然來個老神仙說你印堂發黑,估計這人也得心中惴惴。


    語言的力量+神學的力量,足夠讓人心驚膽戰。


    馮囂亭心裏咯噔一下,嘴上卻不露怯:“胡說八道,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現在還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哪裏就有血光之災?”


    “我看要倒黴的人是你,你們二人還愣著幹嘛,速速將這個裝神弄鬼的家夥拿下!”


    黃賀笑道:“你的印堂到底黑不黑,群眾眼睛是雪亮的。”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麵小圓鏡,拿在手裏,喝道:“看我昊天鏡!”


    一縷陽光照進大殿,正巧被黃賀手中的圓鏡反射,射在馮囂亭的臉上。


    殿中諸人眼睜睜的看著黃賀從身上摸出一個圓圓的東西,距離遠的,看不清,但是那兩個力士看的真切。


    黃賀手中的圓形物體,居然能無比清楚的照出殿內所有物品。


    秦朝的時候也有鏡子,隻不過材質多是青銅或者黃銅,根本看不清楚。


    哪裏能像黃賀手裏的鏡子一樣,纖毫畢現。


    被鏡子反射光照到的馮囂亭,隻覺眼前一黑,壓根睜不開眼。


    別看他嘴裏說的冠冕堂皇,其實心裏比誰都害怕。


    他大叫一聲,轉頭就跑,可惜視力還沒有恢複,慌不擇路,居然撞到了殿中的盤龍柱上。


    呯——


    馮囂亭的麵部與金石鑄就的盤龍柱狠狠的來了一次親密接觸,馮囂亭的臉就跟開了油醬鋪一樣,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馮囂亭伸手一抹,手上鮮紅一片。


    大廳裏頓時哄堂大笑,看別人出醜,這是人的劣根性。


    但是也有不少人心中發寒。


    那個黃賀才說了馮囂亭三日之內有血光之災,這話剛說完,就應驗了。


    這踏馬也太快了!


    人家算命的起碼也得給個緩衝時間,說三天,就三天。


    但是這黃賀直接就是個預言家啊。


    秦朝的這些官員沒一個不信鬼神的,他們或許嘴上說著不信,但是在走夜路的時候,總還會念幾句太上老君、西天佛祖之類的話。


    不是有句話說,官當得越高、生意做得越大就越是迷信風水玄學嘛。


    馮囂亭撞了個滿臉開花,最開心的就要數胡亥了。


    他早就看馮去疾父子不爽了。


    尤其是秦始皇還活著的時候,馮去疾天天在他父親麵前給他上眼藥。


    捧扶蘇臭腳的時候,還要拉踩胡亥。


    這些事情都讓胡亥非常討厭馮去疾。


    至於馮囂亭,就更不是個東西了,扶蘇在鹹陽的時候,馮囂亭恨不得天天去舔扶蘇的皮燕子,見了自己,就是一副橫眉冷對、公事公辦的模樣。


    不就是因為扶蘇是大家公認的皇位繼承人。


    而自己,隻不過是秦始皇二十多個孩子中的一個。


    按照以往的規矩,給胡亥一塊封地,打發的遠遠的也就是了。


    而一旦遠離鹹陽,說不定就是一輩子。


    胡亥忍不住拍手叫好,反正過了今天,他就是皇帝,誰敢說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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