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褪去,山林水氣又盛,白茫茫的霧色勾勒出驪山的輪廓。


    遠方也是一片雲霧,站在驪山山頂,可以望見一片雲海。


    有道是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


    號工棚內,大娃和二娃,早已煮好了香碰碰、軟爛的大米粥。


    狗剩子是今天的掌勺人,負責給每個人盛飯。


    裏正陳楚生端著一碗白粥,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


    “美滴很!”


    原本瘦的跟麻杆一樣的胳膊,漸漸鼓了起來。


    麵黃肌瘦,也被紅撲撲的臉蛋取代。


    這些都是肉眼可見的東西,更讓人高興的,是這一個星期以來,他們整個工地都沒有減員。


    所以在每次吃飯之前,號工地的人都要默默的念一句“感謝黃大仙。”


    黃大仙。


    已經成為號工地所有人的精神圖騰。


    在這裏,你可以不信玉皇大帝,不信如來佛祖,甚至咒罵秦始皇,都沒有人管你。


    但如果你不信黃大仙。


    對不起,請你出去!


    老祖宗有句話叫端人碗,受人管。


    更何況,黃大仙給他們送來的,是貨真價實的大米、豬肉。


    他們甚至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黃賀不給他們送這些吃食了,他們還能不能迴到從前。


    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


    就連曾經快要餓死的狗剩子,都發誓,再也不要吃那種黑漆漆的糙米餅子了。


    “陳老哥,陳老哥,陳老哥在嗎?”


    外麵傳來了一個猥瑣,略帶討好的聲音。


    警報!


    負責放哨的六娃和七娃,立即吹響了口中的警笛——樹葉。


    工棚裏的人一陣手忙腳亂,把米粥和碗筷收拾好。


    裏正陳楚生答了一聲:“唉,馬上就來。”


    陳楚生從工棚裏走了出來,“莊賈,這一大清早的,你不在林場裏幹活,跑到我們這裏作甚?”


    整個驪山陵墓,占地巨大,無法用言語形容。


    所以聰明的老秦人,就把陵墓分成了成千上百個工地,每個工地負責不同的地段。


    有點像後世的生產作業流水線。


    莊賈,正是號工地的工頭。


    見到陳楚生,莊賈很熱情的迎了上來,“陳老哥,這不是工地裏斷糧了嘛,我聽說你這裏有多餘的糧食,我想來借一點。”


    “大家都是楚國的老人,看在同鄉的麵子上,你不會不借的,對吧?”


    好家夥,上來就拉關係!


    還道德綁架?


    陳楚生是個老狐狸了,當然不會被他三言兩語騙過去。


    “莊老弟,上頭已經三天沒有發糧食了,我們這也沒有餘糧哇。”


    莊賈的臉色當即就難看了下來。


    老東西,胡子上還粘著飯粒呢,跟我說沒糧?


    他們號工地的囚徒們,這幾天下山搬運木頭,居然看到了狗剩子那個快要餓死的小子,活蹦亂跳的。


    麵色紅潤有光澤。


    一看就是吃飽了撐的。


    驪山上麵沒有娛樂、沒有女人,唯一的需求就是糧食。


    這個發現可不得了,他們立即匯報了工頭莊賈。


    莊賈是因為犯了故意傷人,被判處拘役三個月,而號工地的人,也多是囚徒。


    驪山的七十萬勞工,有幾乎三分之二,都是在家鄉犯了事,被罰勞動改造,可以減免刑罰。


    當然他們多是小打小鬧,真正犯了殺頭的大罪,當場就給哢嚓了。


    號工地,有將近200個人。


    這裏麵的人說話都超好聽,個個都是人才。


    就是吃的有點多,個個都是飯桶。


    莊賈因為好勇鬥狠,武力過人,自然就成了號工地的老大。


    “老陳,我給你臉了是不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手下的小崽子們都跟我說了,你這裏的人都吃胖了,說沒糧食,鬼才相信!”


    “現在我還能跟你好聲好氣的說,如果再不識抬舉,老子踏平了你號工地!”


    莊賈須發皆張,身上肌肉鼓起,幾乎要將破爛衣衫撐爆。


    感受到威脅,陳楚生老態頓消,同樣不甘示弱,“吾刀也未嚐不利!”


    他手裏拎著一把砍刀,黑色的刀身,散發著森森寒芒。


    工棚裏的人,聽到裏正的唿喝,唿啦一下全跑了出來。


    見裏正和莊賈對峙,似乎要爆發衝突。


    一眾人持刀提棍,瞬間便將兩人圍在了中間。


    莊賈見狀,自知不是對手,他用手指了指陳楚生,憤然離去。


    “呯——”


    莊賈這一裝逼之舉,卻撞在了狗剩子的身上。


    攔在他麵前的,是狗剩子、四娃、五娃等人。


    “裝完逼就想走?我爺爺還沒有發話呢。”


    莊賈心下一沉,知道今天這事不能善了,他表麵平靜,轉身看向陳楚生:“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鬥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


    “大的不懂事,就讓小的出來頂?”


    “陳楚生,私鬥的刑罰,可是非常重的,一旦被發現,受刑挨罰不說,難道你還想在驪山多幹幾年苦力?”


    莊賈這個囚徒,居然跟陳楚生講起了秦律。


    陳楚生也知道私鬥的嚴重,揮了揮手道:“讓他走。”


    狗剩子、四娃等人不情願的讓開了一條道。


    莊賈心下稍安,狠狠瞪了狗剩子一眼,大步離開。


    莊賈快走幾步,上了半山腰,他轉過頭,看向站在原地的陳楚生。


    兩個人相距幾百米,眼神卻在空中碰撞出了火花。


    陳楚生望著莊賈的背影,心中一陣憂慮。


    他將手下召集過來,沉聲道:“今天晚上,可能不會太平,你們要提高警惕,所有人不許脫衣服。”


    狗剩子疑惑道:“爺爺,姓莊的不是說了,私鬥要處以重刑,他有這個膽子來嗎?”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為上。”


    陳楚生臉色凝重,眾人也紛紛散去,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


    黃賀打開車門,再一次踏在了秦朝的土地上。


    “狗剩子,咋地了,怎麽垂頭喪氣的?”


    “年輕人,一點朝氣也沒有。”


    整個號工地,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緊張感。


    狗剩子見到黃賀,臉上愁容頓消,咧著大嘴道:“黃大仙,您可算是來了,有人要幹我們!”


    “誰?誰啊?”


    黃賀嚇了一跳。


    不會是秦始皇吧,如果是他,老子隻好選擇跑路了。


    黃賀之前也嚐試過,看看能否把人帶迴現代。


    誰知道狗剩子他們坐上去,武陵神車就直接歇菜了,連啟動都啟動不了。


    黃賀在失望的同時,也有一絲慶幸。


    起碼這輛可以穿梭時空的神車,隻屬於自己,也免除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狗剩子便將上午的事情跟黃賀講了一遍。


    聽說隻是一個囚犯頭子,黃賀頓時放下心來。


    他找到陳楚生,詳細詢問了對方的情況。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陳老,對方有多少人,武器裝備如何,是否受過專業的作戰訓練?”


    陳楚生手裏,夾著一支華子,心煩意亂的時候,總要拿出來抽一支。


    “他們有198人,武器隻有木棍、砍刀,但是他們可是無惡不作的囚犯,因為在家鄉犯了事情,才被罰做苦工,跟咱們這些良民有本質上的不同。”


    “至於說作戰訓練,我聽說那個莊賈是一個三級的簪梟,曾經跟隨蒙恬大將軍,北擊匈奴,很是剽悍。”


    黃賀和一眾小夥伴都驚呆了。


    這個莊賈這麽猛的?


    怎麽沒聽過的樣子。


    “這樣一來,就有些棘手了。”


    黃賀雖然有武陵神車,但總不可能開車參展。


    且不說驪山上道阻且長,鬼知道如果車被撞壞了,自己還能否穿越。


    這可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這該死的莊賈,居然想要破壞老子的發財計劃。”黃賀咒罵一句,隨後想起了什麽,“去給我把韓談叫過來,我有事情吩咐。”


    一萬塊錢的等到手辦,必須提上日程。


    怎麽著也不能把自己的招牌給砸了。


    沒過多久,韓談就帶著幾個手下趕了過來。


    同裏正陳楚生一樣,韓談現在,也成了黃賀的忠實擁躉。


    白花花的大米,已經徹底將這個陶匠的胃口征服。


    如果現在韓談提出再也不接受黃賀的讚助,他的那些手下都要第一個幹掉他。


    “這麽大的陶俑,至少要兩日才能完成。”


    黃賀伸出一根手指頭,“沒那麽多時間,我給你一百斤大米,明天下午,我要看到東西。”


    一百斤大米?


    韓談立即拍著胸脯大喊:“黃大仙,您就等著瞧好吧,明日做不出來,您就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呸呸呸,就你這張老臉,我還能尿的出來?”


    黃賀嫌惡的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黃賀便將莊賈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韓談也是驪山的老人了,用他自己的話說,這驪山上就沒有他找不到的地方。


    “莊賈此人,確實勇武。”


    “號工地原本有刑徒300多人,都是些桀驁不馴的家夥。”


    “可是自從莊賈當上了他們的工頭,這號工地就老實了許多,而且人數也削減了許多。”


    韓談說起這件事,臉上明顯有著恐懼。


    “我聽說,是莊賈私自處決了鬧事的刺頭,就埋在他們的工棚外麵。”


    莊賈這麽兇悍的嘛?


    雖然還沒有見到這個人,但是黃賀的腦海裏已經自行腦補出一個彪形大漢,黑旋風李逵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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