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來到了6月份,寒來暑往,夏山如碧。


    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監督,方允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發了瘋似得鍛煉,再發了瘋一樣得去挑戰每一個他能遇到的羅芬成員,最後帶著滿身傷痕倒頭就睡。


    自從外公過世以後,方允還從未有這麽拚命過。


    他之前的人生總是不停歇地在忙碌,從父母離異,再到母親病逝,後來被外公收養,不斷地搬家、不斷地轉學,不斷地在醫院與學校之間、打工地點與打工地點之間來迴。


    在外公過世、義務教育結束(聯邦義務教育是k12製)後,他的生活變成了簡單的兩點一線,就像這世界上許多其他人一樣,用忙碌的空白裝滿了生活,社交變成了工作的附庸,而孤獨則成了生活的常態。


    一個人起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騎著車去上班,一個人埋頭工作,一個人結束一天的勞累,一個人迴家,一個人度過夜晚,再一個人入睡……


    網絡將世界聯係在一起,而生活卻把我們層層剝離。


    當一個人靠著短暫的娛樂與網絡社交麻醉自己,在夜深之時,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裏又會想些什麽?


    方允從未考慮過這些事情,生活的壓迫容不得少年過多的喘息。


    他能做得隻是從一個節點毫不停歇地奔往下一個節點,周而複返,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是如此,這樣平淡的生活本應持續到他死去……


    當庫拉拉——也就是之前跟向天嬌粘在一起的金發雙馬尾——的拳頭再一次落在他的臉上,他紛亂的思緒隨之遠去,口腔裏的血腥味、麵部的痛楚、模糊的視線,還有熾熱的情感……


    那是滾燙得如同岩漿般的殺意,難以抑製的嗜血衝動在他的胸腔裏翻湧。


    這份殺意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深入骨髓的針尖,比外界的打擊更刺得他的神經止不住抽搐。


    庫拉拉看到這以往必然會一擊製勝的拳頭竟然沒有把方允打到,也是微微一愣。


    而方允又怎麽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大吼一聲,使了一招美式摔跤裏極為常見的低身擒抱,一把將身材嬌小的庫拉拉攔腰抱住!


    庫拉拉一著急,下意識的一記肘擊打在他的後背,打得方允喉嚨裏溢出血來,但他死死的擒住女孩的腰,硬是把嘴裏的血咽了下去。


    下一刻,他狂猛的起身,一招低空抱摔將庫拉拉重重地摔倒在地!


    庫拉拉終於迴過神來,雙手抱住後腦勺堪堪受身成功,伴隨著女孩後背著地,方允毫無停歇地朝著她的腦袋便是一記重踏!


    這一踏可謂是勢大力沉,但庫拉拉又豈會如此輕易中招,她翻身躲過這一擊,隨後單手拍地從側邊彈起,嬌小的身形在空中側翻了半圈,眨眼間兩條腿就夾上了方允的脖子,並把方允帶翻在地。


    各位看過《逃學威龍》的都知道,這一招在電影裏叫做“奪命剪刀腳”,與它類似的招式,例如摔跤裏的兩腳夾頭摔,柔道裏的纏脖摔,都是借助腿部力量來施展的纏鬥技巧。


    別看好像女生用這招還挺香豔,但實際上這一招是非常要命的,不隻是它的殺傷力巨大,同時它還是許多關節技與鎖技的起手式,例如著名wwe選手送葬者的“地獄之門”鎖技。


    而當方允被這兩條腿夾住的第一時間就發現,這哪兒是兩條美少女的腿,簡直就是一雙鐵鉗子箍在了自己脖子上,麵對柔技還沒有什麽應對經驗的方允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掰開脖子上的腿——這不就著了道了。


    庫拉拉立刻將胳膊與腿一拽,將方允放在腿上的手連著他的頭都擰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略有不同的“三角鎖”。方允立刻就感覺到自己開始踹不上氣來、腦袋一陣陣的發暈,這是因為頸部大血管受到壓迫導致的供氧不足。


    即便被鎖成了這樣,方允還是足足掙紮了快10分鍾的時間,直到庫拉拉發覺不妙,鬆開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口吐白沫、臉色紫青地昏迷了過去,臉上還帶著某種詭異的微笑。


    當方允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躺在擂台上,四周赫然還有一個人,竟然是許久沒出場過的閻爺,他還是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休閑西裝,嘴裏還叼著根煙,斜眼瞅他。


    “……我還想著,你要是哭著喊著求我帶你離開這的話該怎麽辦,沒曾想你小子在這混得挺滋潤的啊。”


    方允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被揍出來的淤青還有傷痕,嘴角抽搐道,“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過得滋潤了?我甚至感覺以前我坐牢都要比這舒坦多了!”


    說到這裏似乎是對閻爺這甩手掌櫃的怨氣一下上來了,方允騰得站起來咬牙切齒道。


    “你還好意思出現,把我丟在這不管,一丟就是兩個月!兩個月啊,你知道我這兩個月是怎麽過來的嗎!我每天要挨得揍比他*訓練場的沙包都要多,挨揍得花樣比食堂的彩色還豐富!”


    方允那是越說越委屈,一邊說一邊還在自己身上指指點點,“你瞅瞅這,被雷劈得,還有這,被火燒得,特麽全身上下一塊好肉都沒給我剩!你知道現在食堂裏的姐兒們都開始懷疑我其實是超級受虐狂,來她們羅芬高價買揍的!要不是那莫什麽的家夥,一定要我鍛煉好再去跟她要什麽治療感染的玩意,勞資早撂擔子不幹了!”


    閻爺久久地盯著他,隨後兩眼移開平視著前方,“可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夢裏說,‘嘿嘿,莉奈,我的小莉奈,讓我摸摸你的小手……’”


    方允冷汗當時就下來了,但他的嘴還是很硬,“我警告你啊,你可別血口噴人,胡編亂造!侮辱我的人格,我告你你信不信!”


    閻爺一臉頹廢的拿出手機,然後摁下播放按鈕,方允那猥瑣的喃喃囈語就從手裏傳了出來,“嘿嘿~莉奈~我的小莉奈~讓我摸摸你的小手……”


    方允呆若木雞的看著閻爺把那一小段夢囈放完,隨後他麵露絕望、生無可戀地仰天長嘯。


    “老天爺,你快一雷帶我走吧!再順便把這個人渣也帶走吧!黑水人民會感謝你的,聯邦會感謝你的,全地球的人類都會感謝你的!”


    “好了,別耍寶了。我來找你是有正事的,走著。”


    “不是,你有正事你把我叫醒啊,你拿著個手機在旁邊錄別人夢話幹嘛,很有趣嘛!”


    “有趣。”閻爺語氣平淡地迴答,“尤其是看到你現在這樣狗急跳牆、恨不得找個牆縫鑽得樣子,我就像夏天喝了冰水一樣舒爽。”


    “……其實我外公跟你有仇對吧,一定是這樣對吧!你今天是為了玩死我才迴來的對吧!”


    “放心,想玩死你的人在樓上呢,我頂多就是個輔助。”


    兩個人一邊鬥著嘴,一邊離開了訓練場,進電梯前,閻爺把煙在電梯門口的公共煙灰缸拄滅,徑直來到了18樓,也就是特勤一隊所在的辦公樓層。


    這次沒有機器人帶路,兩人直奔莫憐影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到莫憐影還坐在那辦公桌後麵批文件,桌子上厚厚的文件堆了兩大摞,而旁邊站著的不是小仙而是真優。


    莫憐影抬起頭來,頂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她看到進來的閻爺跟方允也沒打招唿,繼續低下頭批改文件,倒是旁邊的真優看到他們進來,朝他們點了點頭當做是打了招唿。


    “這是在幹什麽,二十一世紀新十大酷刑之一?”


    閻爺看著莫憐影這幅加班過度的樣子,不由得幸災樂禍道,莫憐影翻了個白眼,看起來是連還嘴的力氣都想省了,隻是用力的在文件上打了個勾。


    “我在監督她完成她本應該在上個月完成的工作。”真優目不斜視道,“你們有什麽事情嘛?她目前這個效率最少還需要繼續工作2小時33分鍾。”


    “哦,沒什麽大事,就是這家夥的事情要跟她聊聊,要不我們等會再過來?”


    “憐影。”真優看了看自己的電子表,“你可以先休息了,大概20分鍾以後我再迴來,在這段時間裏處理好公務以外的事情吧。”


    說著,真優跟方允還有閻爺點頭告別,離開了這個房間。真優前腳剛走,莫憐影仿佛整個人垮下來似得,一頭栽倒在桌麵上,用細若遊蚊的聲音嘀咕道。


    “讓我先睡個10分鍾,10分鍾以後再……”


    說著,她就這麽臉貼著辦公桌睡著了,閻爺無奈的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臉上浮現出幸災樂禍表情的方允,徑直在莫憐影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過了大概10分鍾左右,方允想著要不要把她喊醒的時候,莫憐影自己坐了起來,麵無表情的伸手理了理自己淩亂的劉海,還揉了揉自己印著文件印子的臉蛋。


    “好了,所以你來幹什麽,不是說好事情結束前不用再聯係了嘛。”


    莫憐影一邊揉著自己纖細的手腕一邊問道,閻爺則是用大拇指指了指方允。


    “一階段已經結束了,他適應得比想象更快。”


    方允有一些莫名其妙,而莫憐影則是皺起眉頭掃視了他一番。


    “……你不是說最少也要半年嗎,這才三個多月時間,他就已經達到標準了?”


    “不錯,這也是我想跟你討論的一部分,因為這兩個月內,我搗毀了黑水市內的幾處黑傘社窩點,都沒有找到符合他這個形態的異變體資料,恐怕他是某種全新的變種,如果這樣的話,也可以解釋他身上出現的一些其他異相。”


    莫憐影那狐狸般狹長的眼角微微挑起,似乎在示意閻爺繼續說下去,但閻爺立刻就換了個話題。


    “你好像答應了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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